南宋杰出女词人李清照与台州

李清照画像

　国庆期间，从电视屏幕上看到了由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戚雅仙组织演出的越剧小戏《人比黄花瘦》，越剧青年演员李颖主演李清照。观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联想到前些年曾看到的戏曲电视剧《李清照》，加之近几年来，与杭州古都文化研究会的同仁们一起，对南宋皇帝赵构、贤相吕颐浩等名人的研究，因而较多地读到有关李清照的史实，尤其是李清照与台州（主要是临海）的关系逐步清晰起来，本文就此作一简述。

　首先必须搞清对李清照这个人物该如何定论。从二部戏曲电视剧来看，她是一位富有民族正义感的悲剧人物。这无疑是对的。剧中将李清照与其夫赵明诚居青州十余年，与岳飞的岳家军在中原抗金的节节胜利连在一起，李清照期待着岳帅将金兵赶出青州后回老家定居。就在此时，传来了岳元帅已被奸臣和昏君杀害，风云突变，剧中李清照一段激情高昂的清唱，把剧情推向高潮，催人落泪，唤起愤慨。

　无独有偶，南宋史研究专家何兆泉博士在《南宋名人与临安》一书中，论及李清照时，竟以“易安心事岳王知”为标题，用了“中国文豪”、“忧国词苦”二小节，将李清照的一生描述得淋漓尽致。文中称：李清照的才情风度，不仅在宋代，而且在整个中国文学史上，都是十分杰出的。以词而论，李清照历来列为李煜、秦观之后的词家正宗。王士祯《花草蒙拾》主张“婉约以易安为宗”，是两宋婉约派最完美的代表作家。

　作词以外，李清照在诗、文方面也有相当高的造诣，时人多有赞誉。宋代著名士大夫朱弁曾云：“（清照）善属文，于诗尤上。晁无咎多对士大夫称之。如‘诗情如夜鹊，三绕未能安’，‘少陵也自可怜人，更待来年试春草’之句，颇脍炙人口。”理学家朱熹曾对学生说：“（易安）文笔最高，《金石录》煞做得好。”又说：“本朝妇人能文，只有李易安与魏夫人。李有诗，大略云：‘两汉本继绍，新室如赘疣。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中散非汤、武得国，引之以比王莽。如此等语，岂女子所能？”李清照《夏日绝句》有云：“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如此诗句，无不折射出她意气豪纵、顶天立地、不甘屈服的英雄气概。

　夏承焘《瞿髯论词绝句·李清照》有云：“中原父老望旌旗，两戒山河哭子规。过眼西湖无一句，易安心事岳王知。”这首绝句明白指出，李清照久居临安，诗词中绝少言及京城的湖光山色，并不是因为她对西湖美景无动于衷，而是因为她身经家国变故之痛，心怀长埋西湖边的岳飞“还我河山”一般的恢复志愿，始终不能放情自得于临安山水之间。尽管有人说：“东南妩媚，雌了男儿。”然而，巨大的、双重的不幸，却极大地改变了李清照早年相对偪仄的闺阁心境，即使作者更为善感灵敏，也使其后期的作品融入了更广阔的民族情怀和时代关怀，激起了更为普遍的同情。

李清照行踪图

　李清照晚年之作的苦心孤诣，不仅以才情取胜，更以其廓落气象与境界取胜。近代词人况周颐曾经将她与占籍钱塘的另一位南宋才女朱淑真相比较，得出的结论是：“李易安时代犹稍后于淑真，即以词格论：淑真清空婉约，纯乎北宋；易安笔情近浓至，意境较沈博，下开南宋风气。”这个评价，可谓十分确切地指出了李清照在两宋词的发展中承前启后的重要地位，其词作语言风格被称为“易安体”，别立一宗，被南宋许多文人所效仿和推崇。

　其次，南宋史研究专家对李清照再婚遭遇也作出了公正的评述。杭州师大副教授应宋岩在《李清照与杭州》一文中，这样写道：绍兴二年，李清照来到临安不久，即得了一场大病，差点不治。慌乱之中，李迒又轻信士人张汝舟，将姐姐许配给他，希望再嫁之后，她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不幸的是，张汝舟乃不学无术之徒，李清照与其根本无法共处，而且常常受到他的凌辱殴打。于是，再嫁不久，李清照愤而揭发后夫谎报参加科举省试次数，以此冒取入官资格。绍兴二年九月一日，右承奉郎、监诸军审计司属吏张汝舟被除名，十月即遣送柳州（今属广西）编管。一段荒诞的婚姻在夫妻诉讼反目中宣告结束。

　关于李清照告夫一段事实，李心传在《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中曾有记载。依照宋代法律，妻子告发丈夫，即使情状得实，妻子仍要处二年徒刑。由于綦崇礼等人援手相助，李清照处临安囹圄九日便获自由，但她再嫁期间所受的伤害与牺牲却非常人所能想像。南宋赵彦卫《云麓漫钞》卷一四全文抄录了李清照《投内翰綦公崇礼启》，书信较完整地交代了改嫁及讼夫的经过，迻录于下：

　清照启：素习义方，粗明诗礼。近因疾病，欲至膏肓，牛蚁不分，灰钉已具。尝药虽存弱弟，譍门惟有老兵。既尔苍皇，因成造次。信彼如簧之说，惑兹似锦之言。弟既可欺，持官文书来辄信。身几欲死，非玉镜架亦安知？俛难信，优柔莫决；呻吟未定，强以同归。视听才分，实难共处。忍以桑榆之晚节，配兹驵侩之下才。身既怀臭之可嫌，惟求脱去；彼素抱璧之将往，决欲杀之。遂肆侵凌，日加殴击。可念刘伶之肋，难胜石勒之拳。局地扣天，敢效谈娘之善诉；升堂入室，素非李赤之甘心。外援难求，自陈何害？岂期末事，乃得上闻。取自宸衷，付之廷尉。被桎梏而置对，同凶丑以陈词。岂惟贾生羞绛灌为侪，何啻老子与韩非同传？但期脱死，莫望偿金。友凶横者十旬，盖非天降；居囹圄者九日，岂是人为？抵雀捐金，利当安往？将头碎璧，失固可知。实自谬愚，分知狱市。此盖伏遇内翰承旨，搢绅望族，冠盖清流，日下无双。人间第一，奉天克复，本缘陆贽之词；淮蔡底平，实以会昌之诏。哀怜无告，虽未解骖；感戴鸿恩，如真出己。故兹白首，得免丹书。清照敢不省过知惭，扪心识愧。责全责智，已难逃万世之讥；败德败名，何以见中朝之士。虽南山之竹，岂能穷多口之谈；惟智者之言，可以止无根之谤。高鹏尺鷃，本异升抗；火鼠冰蚕，难同嗜好。达人共悉，童子皆知。愿赐品题，与加湔洗。誓当布衣蔬食，温故知新。再见江山，依旧一瓶一钵；重归畎亩，更须三沐三薰。忝在葭莩，敢兹尘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