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漫漫历史长河来看,宋朝就开始有许多女性参与到文学创作中来,到明朝时许多家族甚至会鼓励女性进行写作,所以至今仍有学者不断发现现存的女性作品。而实际上,直到18世纪,中国女性在文学方面的成就依旧低于同时期的欧洲女性。

 产生这种反差最主要的原因是文集失传,胡文凯曾在他关于中国历代女性写作的传记中,列举了三十种曾经出版过的宋代女性文集,可留存至今的却只有三种。在这三部中,一部是帝后留下的集子,另外两部仍然存疑。

 在宋代书籍印刷已经很普遍,我们很难想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同时代的男性身上。

 种种的不公待遇无疑是离不开她们的女性身份,她们为什么会平白遭受这样的命运?而在层层压迫下留存于世的作品,又经历了什么样的波折?

 亲爱的书友们,大家好。

 本篇我们将一起共读艾朗诺的《才女之累》。

 建议阅读本书的第一章,第八页到三十四页的内容。


 为了更全面地了解李清照所处的时代语境,艾朗诺简要地考察了宋代史所记载的女作家概况,发现在宋代的女性文人主要有三类:歌姬文人、闺阁文人和名媛文人。

 歌姬文人大多生活在社会底层,但最有名望和才华的女子则有机会与当时的显贵文人为伴,譬如唐朝的薛涛和鱼玄机就是如此。

 她们都是当时的长安歌妓,并非大家闺秀出身:薛涛与白居易、杜牧都有往来唱和之作;鱼玄机因被夫家抛弃,从此沦为歌妓,她有两首诗歌就是写给温庭筠的;

而到了宋代,皇帝重视礼乐,几乎各阶层官僚都有私人的歌妓;创作的主体从诗改成了词,更易于演唱,也就是相当于今天的歌词,歌妓表演达到了繁盛期。

 许多女艺人出现在官方宴会、节庆、私人宴饮和祝寿仪式上。

 歌妓们演唱的歌辞一般都由男性填词,但一些有才华的歌妓也会自制歌辞来博得他人的赞赏;在一些欢庆场合,她们偶尔也会被邀请填词。

 只是卑微的身份注定了她们创作的词大多无法留存下来,被流传下来的作品大多带有传奇色彩。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严蕊的故事,相传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得到了唐仲友的欣赏,以至于将她留在家中大半年之久。

 于是朱熹就以“尝与蕊为滥”的罪名把唐仲友抓了起来,并让严蕊指认唐仲友的罪名,但严蕊至死都不愿意污蔑唐仲友。

 后来因节庆大赦天下,出狱之时作了一首词《卜算子》,哀叹自己的孤苦命运,终究难逃宿命的悲情。

 可在朱熹的记述中,严蕊花了很多心思供认了唐仲友的罪行,《卜算子》一词也不是严蕊所作,而是唐仲友的亲戚为哀悼严蕊所写。

 艾朗诺指出,历史颠倒的原因是“严蕊招供”的真实正是女性对男权的反抗,损害了当权者的威信与利益,是不能被传播的,“才色兼备的妓女忠于她的男性保护人”的叙事逻辑才更加符合男权社会的潮流。



 底层女性文人的诗词无法流传,处于上层社会的闺阁文人和名媛文人的命运亦是如此,甚至更为悲惨,受限更多。

 她们出生在良好的家庭中,父母对于她们的礼仪管教无疑会更严苛,所以要找到女性诗词也更困难。这一点,我们从道学家程颐对于女子写作的态度就可以看出。

 程颐的母亲侯氏喜欢读历史,聪颖过人,他父亲常常感叹“恨汝非男子”,是典型的闺阁文人。有意思的是,这位才学卓越的侯氏却很少写作。

 根据程颐的记载:“我母亲侯氏一生就写了三十首诗,都没有留存下来。”

 艾朗诺猜测侯氏主动烧毁了自己的诗集。

 要写出一首诗无疑是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心血,侯氏为什么要烧掉呢?

 艾朗诺提出,宋朝时期虽然很多家族鼓励女性读书,增加才名,但他们并不鼓励女性写作,更不能允许家族中有女性的诗集流传在外。

 因为传统观念认为女性不宜抛头露面,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都会被视为是淫荡的,譬如戏子、歌女和妓女等。基本结婚之前,她们大多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诗歌是女性个人的私密创作,自然是不能流传在外。

 一旦女子将自己的诗稿散布于自家墙垣之外,就会被认为——德行有失。

 经典著作《红楼梦》中就有这样一幕:宝玉曾偷偷将众姐妹的诗作带出大观园,其他人拜读之后还提议将诗作集结成册,印刷出版,黛玉和探春听说后大惊失色,忧虑重重。

 现今我们所看到的女性诗集大多都是由于男性势力的介入,抬高女性地位才免受烧毁的结局:要么从属于男子,比如代写,冒充男子的手笔;要么与男子有关,比如女子思念远方丈夫。

 有时,她们的诗集受到大文豪的垂青也无法避免失传的结果。

 欧阳修对世人蔑视女性才华的风气很不满,曾经为他友人的妹妹——谢希梦的诗集作序,希望能够使希梦诗闻名于世。

 尽管如此,欧阳修的努力仍然是徒劳无功,谢希梦的诗集还是失传了。


 而最出名的名媛文人当属魏夫人和朱淑真,和李清照一起被视为宋代仅有的几名才女。

 对于魏夫人,如今我们还能看到的只有一首诗和十三首词,主要被记载在各种宋代文献中。从留存的作品来看,魏氏词大多以“闺阁”这一主题而作。

 也就是说魏氏似乎只关注自我的小情绪,所写之词都是为了传达内心的思绪和期许。这样的情感表达充满了对女性“小格局”的蔑视,暗合了男性对女性的幻想。

 但我们不得不留意,词人所写真的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吗?难道她不会在词中虚构人物吗?

 其次,一个女性将自己的闺阁忧思传播出去,任由外人鉴赏,是否符合她们的性格特点?就算在现在,有些人依旧不好意思在网络上诉说自己的小情绪,何况是受到过良好教育——被礼仪规程束缚的名媛文人。

 相比于魏夫人,关于朱淑真的记载更为传奇,所系于她名下的诗有三百首之多。

 这得归功于朱淑真的生平:朱淑真的父母不知为何将她嫁给一位商人,婚后丈夫对她很差,家暴更是常有的事。

 于是朱淑真将自己满腔愁绪与不甘融于诗中,因伤怀过度早早地辞世。后来有个叫魏忠恭的人将她的词编成集子《断肠诗》。

 看到这里,也许很多人会觉得朱淑真简直太幸运了。可从历史上细细深究,很多地方都存在着矛盾,学界对她是谁、生于何处、又嫁给了谁以及诗词的来源从未达成定论。

 照常理而言,在那样一个大环境下,有如此多诗词流传于市井的女子应该是个名人,但可疑的是,宋代史料中从未有过她的身影,似乎历史上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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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另一方面来看,魏忠恭与朱淑真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将她的词作集结呢?魏忠恭又是如何获得那么多词作的?

 魏忠恭指出,朱淑真的父母烧掉了她的作品,他是通过武陵人的传诵记下了朱淑真的作品,未曾提及过有任何的抄本。

 既然朱淑真的作品如此受人欢迎,那么又如何解释她在宋代历史上的缺席?

 

 单从历史上来看,流传下来宋代女性词作的真实性大多无法证实,就算能够证实的也不过为了政治统治而服务。

 由此我们不难想象李清照又会遭遇怎样的打压,而李清照在这样的夹缝中又是如何努力生存的呢?让我们一起期待明天的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