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07年,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被推下了宰相的权位,第五天抑郁而死,随之赵家被抄。尔后,宋代第一才女李清照,随她的如意君郞——宋代金石家赵明诚移居赵家的故乡青州。
离开了京城,远离了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政治漩涡,没有了官场荣利的左右和提心吊胆,来到了宁静、如世外桃源的青州,李清照、赵明诚感到的是一种远离政治纷扰、重回自然的轻松,感到了无比的轻松与惬意,归乡,对李清照夫妇来说是得其所愿、如愿以偿。
相同的价值追求,相同的兴趣爱好,青州的人文环境,为李清照、赵明诚发挥个人志趣爱好创造了广阔自由的空间!他们在这里游园赋词,把酒话词,谈古论今;他们共同致力于金石书画的收藏,切磋《金石录》与《词论》,与词友一起猜令吟酒,好个不亦乐乎!
在青州隐居,使得李清照和赵明诚更加恩爱,这对志同道合、心心相印的文艺夫妇,在青州过起了他们人生中最为诗情画意、最为逍遥安定的惬意日子,过着人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夫妻俩借陶渊明诗句中“归来去兮辞”的寓意,将他们的住所取名为“归来堂”,又取陶辞内的“审容膝之易安”,为内室命名“易安室”,从此,人们称李清照为“易安居士”。
相传,在青州,赵明诚曾经满怀深情、认认真真地为爱妻画了一张肖像,取名为《易安居士画像》。画中的李清照体态轻盈,明眸皓齿,赵明诚还亲笔在画像上题词:“清丽其词,端庄其品,归去来兮,真堪皆隐”,对妻子的恋慕、敬仰、敬重跃然纸上。
青州,对李清照来说,是福地,是乐土,是“桃花源”,一代词宗在青州度过了一段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这种欣喜、愉悦的心情,在李清照在青州创作的《小重山》中充分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廉铺淡月,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穿越时空,我们依稀看到“归来堂”前,那位年仅二十四岁、才貌绝佳的匡世才女,在一青石上恬静地地坐着,她正在桃花源里盼春归呢。
这种悠闲、安逸的生活,李清照、赵明诚的感情进一步得到了升华,《金石录》主要是在这段时期写成的。
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曾经满含深情地描述了他们夫妇在青州的美好时光,“食去重肉,衣去重彩,首无明珠、翠羽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意思是说,他们粗茶淡饭,生活简朴,用节省下的钱搜集金石书画,共同鉴赏,经济上虽然相对清苦,但精神上却得到了用金钱买不到的愉悦和幸福。后来,“翻书倾茶”也成为人们广为传颂的千古佳话。
俗话说,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就在李清照、赵明诚在青州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时,朝廷的政治格局又在逐渐地发生变化:蔡京被驱逐出政治舞台,赵明诚再次重返仕途,去莱州任太守。
自小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环境中长大的李清照,有着单纯、率真的真性情。她不懂得如何讨好婆婆,也不会像一般的女子一样侍弄花草、专攻女红,她每天谈词、作文、踏青,有时还喝点小酒;她常常去古玩、文物市场寻觅金石书画,等到每月的初一、十五,赵明诚从太学回家,两人欢天喜地的把字画买回家,有时为了中意的“宝贝”,还会当掉衣服。更有甚者,李清照在父亲蒙冤时,救父心切,几次写信给自己的公公,以“炙手可热心可寒”,来向公公表示不满和抗议。
李清照的这种行为,在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是扦格难通、格格不入的,婆母郭氏对李清照的所作所为早就看不惯。赵明诚一经出仕,郭氏便以夫妻二人没有子嗣为由,命令赵明诚纳娶了新妾,并让丫鬟锦儿跟随赵明诚去莱州赴任,把李清照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青州。
于是,李清照于赵明诚这对神仙眷侣感情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在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箫》得到充分的体现: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铸有狻猊提钮的铜炉里,熏香已经冷透,红色的锦被乱堆床头,如同波浪一般,我无心收拾。早晨起来,懒洋洋不想梳头,任凭华贵的梳妆匣落满灰尘,任凭朝阳的日光照上帘钩。我生怕想起离别的痛苦,有多少话要向他倾诉,可刚要说又不忍开口。新近渐渐消瘦起来,不是因为喝多了酒,也不是因为秋天的影响。算了罢,算了罢,这次他必须要走,即使唱上一万遍《阳关》离别曲,也无法将他挽留。心上人就要远去,剩下我独守空楼了,只有那楼前的流水,应顾念着我,映照着我整天注目凝眸。就在凝眸远眺的时候,从今而后,又平添一段日日盼归的新愁。
相传,赵明诚做莱州太守时,李清照曾经去探视。途中走到昌乐正遇下雨,为此,李清照特作《蝶恋花》。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光,唱到千千遍。
人道山长水又断,潇潇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
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很快就要与久别的丈夫异地重逢了,为何竟不高兴,反而倍感孤独凄凉,以致于“泪湿罗衣”呢?又为何不怀想莱州的丈夫,反要寄语于青州的姊妹,说什么“我可以让大雁把书信捎给你们,因为莱州不像蓬莱那么遥远。”难道到了丈夫身边,还这样孤单吗?难道自己的丈夫,竟不及青州的姊妹亲吗?
抵达莱州后,李清照又作了一首《感怀》诗,诗中抒发了对丈夫赵明诚整日忙于应酬,却冷落了自己的不满情绪。
寒窗败几无书史,公路可怜合至此。
青州从事孔方兄,终日纷纷喜生事。
作诗谢绝聊闭门,燕寝凝香有佳思。
静中吾乃得至交,乌有先生子虚子。
因为这里无书史之类,再华丽的房舍,也感觉是“寒窗败几”,无书可读的日子,就像袁术困地绝粮一般了。赵明诚终日地为这些东西忙活去了,哪有功夫来陪我呢?
朋友,通过上面这几首诗词,你是否感知李清照、赵明诚这一对兴趣相同、志趣相同的神仙眷侣情感世界发生了微妙变化呢?是否感知赵明诚对李清照的情感日渐淡薄了呢?
从古自今,或许男人和女人对待家庭、对待仕途、对待情感都有着不同的追求吧。在赵明诚的心中,除了爱情,还有仕途梦想,还有锦绣前程,还有父母孝道,所以,圣旨一到,他即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带上锦儿去莱州上任,走得突然,走得决绝,全然不顾李清照的感受,全然不顾李清照恋恋不舍的目光。
与赵明诚的观点截然不同,李清照在意的安逸、快乐的恬静生活,她追求的是郎情妾意、长期厮守,她追求的与夫君的心心相印,息息相通。在一夫多妻的封建社会,这位情感丰富、细腻、敏感的旷世才女,或许能理解丈夫为了传宗接代纳妾,但不能忍受夫君情感的转移,不能忍受丈夫对她的感受全然不顾。
作者简介:
张玲,济宁日报社高级记者,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从事新闻工作近三十年。先后在《济宁日报》、《大众日报》、《法制日报》、《散文》等全国各大报刊发表新闻稿件数千篇,散文数百篇,并多次荣获市、省、国家级奖励。1999年,山东省出版社为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集《明珠耀阙里》;2000年,中国作家出版社为其出版散文集《翻阅生命》;2017年4月,其散文《母爱无言》荣获第四届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2017年10月,其散文《追逐幸福》荣获第三届“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2018年11月,其散文《终生为奴》荣获2018年度全国诗歌散文大赛银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