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走到穷途末路时会嚎啕大哭;愚公,让山脉断了生路时就开山;而李清照,走投无路时先做个梦去找玉帝...
究竟是怎样一个梦呢?我们把镜头缓缓拉回到宋代......
《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晨曦里,一片一望无际的水域,水天之际弥散着清冷的晨雾,恍如混沌的世界。
耳边是层层波涛声,及望去,那翻滚的波涛与升腾的云霞几欲对调。远远近近的帆船颠仆摇曳,仿佛在银河里起舞。
恍觉魂魄又回到了天庭,梵音缭绕,肃穆庄严,玉帝慈爱地问我:你去往哪里?有了归宿之处吗?
我回答玉帝:我要去的路途非常遥远,到了日暮还未曾到达。即便是我诗作文采惊人又有什么用?
忽见大鹏乘风万里,我忙喊,风且不要停,请将我的小舟吹到蓬莱三岛去......
李清照猛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
眼前的水域依然一望无际,耳边的涛声连绵不断,只是没有玉帝,没有天庭,只有无休止的颠簸。于是,她提笔写下了这个波诡云谲的梦境---《渔家傲》。
这时正是公元1130年。
可能冥冥中已有先觉。
就在前一年,李清照最后一次跟丈夫赵明诚分别时,她问将去建康述职的丈夫:“如果时局不好,这些收藏该怎么办?”
赵明诚坚决的说:“实在万不得已,先丢掉包裹箱笼,再丢掉衣服被褥,再丢掉书册卷轴,再丢掉古董,只是那些宗庙祭器和礼乐之器,必须抱着背着,与自身共存亡,别忘了!”
说完绝尘奔开封而去。
但是随后赵明诚因病死在了建康,而建康早被金军攻破,宋徽宗父子被金军押解北上,到处战乱不息、国家满目疮痍。
老家青州也回不去了,战火早已把房屋毁之殆尽。
此刻,带着丈夫重重的嘱托,李清照孑然一身飘在海上,茫茫然不知归途是哪里。
按理说,身处困厄中,梦境应当凄楚不堪,但是李清照却没有“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的消极无望,反而给了我们一种气势磅礴的豪迈感,堪比李太白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在几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为什么李清照还能写出这样大气的诗词呢?以下几种性格造就了她诗词的气韵。
爱你但不迷失自己
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很相爱,但是爱不意味着要包庇对方的所有过错,有件事是这样的:
靖康2年时,金兵再次入侵,就是这次,懦弱腐朽的宋王朝轻而易举被毁,金兵烧毁了宫殿楼阁,掳走了徽、钦二帝,赵宋王朝被迫南逃。
那时,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在建康任知府一职。
有一天夜里,金兵袭来时,全城乱作一团,金兵烧杀掠夺,无所不用其极。怕极了的赵明诚没有积极组织力量抗敌,而是临阵脱逃。
李清照知道后羞愤不已,既为宋王朝的懦弱,又为丈夫的贪生怕死。于是写了一首诗来鞭策丈夫。
那首诗就是令人闻之肃然起敬的《夏日绝句》: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里面用到了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典故,是说项羽被刘邦打败以后,节节败退到了乌江边上,此时早已惨败,生者寥寥无几。
有个艄公就劝项羽赶紧渡江躲避吧,项羽悲愤地说,纵江东父老怜我,我有何面目见之?说罢挥剑自刎。
李清照一介弱女子却有着比男子更博大的胸襟和气度。即便她深爱着赵明诚,但是她也很清醒,知道底线在哪里,在原则面前绝不姑息放纵。她一面拿项羽来教育丈夫,一面也在暗讽宋王朝。
爱,就是让你成长,也让自己更好。
女子更要有主宰命运的勇气
很不幸丈夫赵明诚早逝以后,李清照带着满满的嘱托开始了漂亡之路。
李清照如同护着性命似的护着夫妇二人的那些收藏,让恶俗不堪的张汝舟给盯上了,他认为能拼死护着的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于是,他频频托媒人说合。
恰逢李清照孤身漂泊已久,也想找一处可以安稳栖身的居所。
架不住媒人三番五次的如簧之说和似锦之言,她动摇了。
而张汝舟也表现出了对那些收藏极其爱护的心思,所以李清照以为余生真的遇到了心灵伴侣,就携所有的宝贝把自己嫁了过去。
哪知张汝舟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市侩小人,他想要的只是那些宝贝,并非李清照。
当张汝舟屡次想把那些宝贝卖了变现时,李清照才知道所托非人。
她如同从一个泥沼进了另一个泥沼,又开始了护宝的艰难历程。
张汝舟折卖收藏不成,庸俗的做法又不招李清照待见,所以他开始对李清照大打出手,甚至想直接置李清照于死地好独占那些宝贝。
李清照真的绝望至极,但是她一直在找机会跳出这个泥潭。
终于,她发现了张汝舟买官的罪行,遂一纸状子将张汝舟告上官府,罪名是“妄增举数入官”,然后诉讼离婚。
按照宋代《刑统》规定:妻告夫,虽属实,仍须徒刑二年。李清照不是不知道这个,但是她宁愿赔上2年以换来余生的自由。
张汝舟如愿被送进了大牢,而自己因为女词人的好名声和朋友的辗转相帮,只待了几天大牢便放了出来。
状告丈夫和离婚,在今天看来依然很不上台面,更遑论男尊女卑的大宋?
一时间议论四起,有骂她的,有嘲笑她的,“猥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材”的句子更是在民间传诵。
李清照淡然地收拾好行装又出发了,带着与赵明诚的爱和心血,拍拍灰尘走了。
一个女人一旦陷入了泥沼,自己不想着爬出来谁也无可奈何。
再者,何必活在别人的眼光里?用别人的错误和唾沫点子惩罚自己才是愚蠢。
李清照继续仰着头往前走。
内心富足眼界开阔
李清照也有“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兴尽晚回舟”时,随着诗书的给养,内心日渐丰盈富足。
只有内心富足才不会被困于封建礼教的枷锁中,她大胆地突破男女界限与文人相交。
她极其仰慕晁补之的才华,因此书阁的名字都应和着晁补之的书阁名。
她会和赵明诚“赌书消得泼茶香”,完全抛开女子的扭捏姿态,释放天性。
据《金石录》记载,她不施粉黛,头上没有明珠翡翠的首饰,室内没有镀金刺绣的家具。节省下来的钱用来买书,会把书罗列在几案上,堆积在枕席间,这种乐趣远远超过那些追逐歌舞女色斗狗走马的低级趣味的人。
是的,与其装点门面不如装点内心和头脑,只有内心富足了才不会因外貌而患得患失。内心富足眼界也开阔。
除了读书,李清照还会喝酒,诗词里多次提到“酒”。晚年时,生活凄苦,孤苦伶仃的李清照独自饮酒写下“三杯两盏,怎敌他晚来风急”的千古佳句。
她也爱打麻将,而且逢打必赢。在自己所做的《打马图序》中说:慧即通,通即无所不达;专即精,精即无所不妙。
意思是,人若聪慧,就会思路开阔;思路一开,就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如果专心,造诣就会精深,那么就会通晓所有的奥妙。
这样的李清照,这样的奇女子,才会在女性史赏写下最清丽独特的一笔。她在困顿时所写的词里才会有李太白的旷达高远。
愿你有逢山开路的勇气也有丰盈有趣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