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宋词,我们一定会想起婉约派的代表词人李清照,她才华洋溢,是“千古第一才女”,但无奈,红颜总薄命,她又是命运多舛,境遇悲惨。李清照的词中,常常有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凄凉,或是“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忧愁,绵绵悠长,不绝如缕。
其实,这位千古婉约词人,若是豪放起来,也是同样打动人心,惊艳四方,有着鲜明的特色,并不亚于豪放词宗辛弃疾。李清照的豪放,从下面这些诗词中可见一斑。
1.《夏日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评价项羽最负盛名的两首诗,一是杜牧的“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儿”,二就是李清照的这首诗了。项羽败给了刘邦,在乌江自刎,古往今来一直是褒贬不一,但在李清照的心中,项羽是人中豪杰,是不折不扣的大英雄,甚至因为对项羽的怀念与敬仰,她不肯渡江。“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没有词句的精雕细琢,却充满一种何其的魄力与雄浑,读来只感意气风发,在歌颂项羽的同时,也流露出词人的豪迈霸气。
南宋乱世,统治者弃大好江山与黎黎百姓于不顾,一味苟且偷生,甘心隐忍,偏安一隅,众多爱国人士义愤填膺却无计可施。李清照在这个时候写下这首诗,表面是在表达对项羽的敬佩,实际上借古讽今,借项羽舍生取义的悲壮行为来讽刺南宋当局,表现内心的不满——士可杀不可辱!李清照虽为一届弱女子,但从这首诗就可以看出,她在骨子里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慷慨激昂与大气凛然。
2.《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我想,这首词,应该是李清照最豪放的一首词,初读就能感受到其中的气势磅礴与奔腾梦幻。
这首词是她对自己梦境的描写。浩瀚的苍穹与天际的云雾相连接,星河灿烂,银汉转动,如同千帆在舞动,仿佛来到了天庭天帝所居住的地方。短短两句话,尤其是“接”、“连”、“转”几个动词便勾勒出天际的缥缈、浩大与壮丽,淋漓尽致,意境开阔,豪迈无比。
“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看来词人在梦中遇见了天帝,“殷勤”二字形象地突出了天帝的慈祥和蔼与热情。在现实中,李清照漂泊无依,流离失所,统治者却无所作为,贪图安乐,与梦境中天帝的友好慈爱形成鲜明对比,愤慨之情溢于言表。于是,她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能够报答天帝,但可惜“嗟日暮”,黄昏临近,大有烈士暮年的无奈痛苦之感,纵使学诗有成能惊人又有何用呢?
到这里,我们不禁为词人的不幸而感慨嗟叹,可烈士暮年总会壮心不已,她正是在这里笔锋一转,升华感情,“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希望风而能把自己这一叶轻舟吹向天帝身边。“风鹏正举”“风休住”是李清照豪放不羁的真实写照,她虽说是巾帼女子,性情与骨气却不输给七尺男儿。我们不难从词句中感受到,她在南宋乱世中心怀天下,渴望温暖,又空有抱负责壮志难酬的矛盾心情。
3. 《鹧鸪天·桂花》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这是一首咏物词。古人咏花,多是梅花菊花,李清照不拘一格,没有小女子的含蓄婉约,而是大胆裸露地咏桂,一句“自是花中第一流”,蕴含了多少喜爱与赞赏,豪放洒脱。
在词人笔下,桂花不需要浅碧深红等鲜艳色彩的吊缀,名冠中秋,本身就是花中的极品,连四君子中的“梅”和“菊”都自愧不如。“骚人”是指屈原,屈原作品中善咏花木,但却没有出现桂花。李清照既然这样说,一定她是读过屈原全部作品的,若非处于对屈原的欣赏也不会这样做,但她还是感慨屈原“可煞无情思”,感叹屈原的无情从侧面突出对桂花的无比赞赏,更是她性格中豪放不羁的一面的展现。
赞美桂花,也不是仅仅停留在桂花之上,李清照用桂花寄托自己高尚的情怀,表达高洁的志向,不与俗世苟同,“暗淡轻黄”“情疏迹远”何尝不是对自身形象的刻画呢?
读完这些豪放诗词,印象中的李清照不再是那个闺中幽怨,抒发离愁别绪的弱女子,而是有了一种睥睨黑暗,追求本性,洒脱不羁的女子豪杰形象。她笔下“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自是花中第一流”的豪放,简直不亚于辛弃疾。我想,其实,每个人都性格是复杂的,不能只从某些方面来评定一个人物,李清照的细腻婉约与不羁豪放融合在一起,正是她真性情的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