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分为两大流派,一曰婉约,一曰豪放,李清照达婉约之极致,苏轼登豪放之巅峰。如果你痴迷于婉约派的细腻含蓄,就不能不倾心于李清照“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哀伤,如果你钟情于豪放派的慷慨激昂,就不能不沉醉于苏轼“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迈。
苏轼与李清照,两座高峰,词风不同,各具风采。作为豪放词派的开山鼻祖,苏轼兼爱婉约,视前辈柳永为毕生偶像;作为婉约词派的代表人物,李清照却鄙夷豪放,对前辈苏轼颇有微词。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65岁的苏轼病逝于大赦北归途中,这一年,李清照18岁,与时年21岁的太学生赵明诚在汴京成婚。47岁的年龄差,18年的人生交集,李清照生活的时代,苏轼早已名满天下。李清照是一位个性自由、大胆敢言的女子,她写了一篇《词论》,把诸多宋词大家批得一无是处,苏轼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李清照批评柳永“词语尘下”,不够高雅;批评张先、宋祁“有妙语而破碎”,不够浑成;批评贺铸“少典重”;批评晏几道“无铺叙”;批评秦观“专主情致,而少故实”;批评黄庭坚“尚故实而多疵病”……总之,诸多前辈,没有她看得上眼的。作为重点批评对象,李清照认为苏轼的词“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者”。
李清照在《词论》中,提出词“别是一家”之说,认为词应是区别于诗的独立存在,词风当以婉约为正宗,对豪放词颇有偏见。显然,李清照的这一主张,是针对苏轼的“以诗代词”提出的,二者针锋相对。
苏轼首创“以诗代词”,即用写诗的态度来填词。苏轼以前,词的风格千篇一律的婉转含蓄,内容上也主要以儿女风情、离愁别绪为主,因此,词难登大雅之堂,只用作歌女演唱,不为士大夫所推崇。苏轼的伟大在于,他不拘泥于词一贯的婉约之风,开豪放派的先河,将诗的题材,内容,手法,风格等引入词的领域并使之扩展,开拓新词境,提高词的格调。从生活奇趣,到家国情怀,凡是诗能写的,苏轼都可以用词来表达。
李清照批评苏轼的词“句读不葺,不协音律”,也就是说读起来平仄不合,唱起来不好听。这固然有吹毛求疵之嫌,但也并非凭空诬陷,东坡写词,确实不刻意追求音律和谐,那是因为其主要用意不是歌唱,而是阅读,但也正是由于放下了这一束缚,苏轼的词更加信马由缰,自由洒脱,其思想境界也更上一层楼。
苏轼以前的词,以婉约为正宗,讲究音律,而苏轼则对词进行了大胆而成功的创新,改变了词的风格,增加了词的内容,丰富了词的体式。苏轼的“以诗为词”,突破了音律对词体的限制,把词从音乐的附属品中独立出来。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词彻底从“格调低下”的偏见中走出,逐渐被主流接受,以平等身份与诗并立于文坛。
总的来说,豪放词唱出来确实不如婉约词那般婉转动听,但也别有一番壮怀激烈之感,更重要的是,豪放词在思想深度上整体优于婉约词,二者可谓是各有千秋。
句读不葺也好,不协音律也罢,瑕不掩瑜,李清照的批评改变不了苏轼的伟大。既爱婉约,也爱豪放。感谢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给我年少时的伤感涂上了文艺的色彩,更感谢苏东坡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给了我长大后勇往直前的勇气。
参考资料:《全宋词》、《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