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市民生活,是十分诗意而浪漫的。每到春天,人们都要品酒,赏花!古代中国的花都很多,洛阳的牡丹,锦城的海棠,还有杏花、桃花、芙蓉、杜鹃!那些在闺阁不宜远足踏青的女子,也可以在家里就买到春天。所谓“担子挑春虽小”,就是说卖花人的花担,就是小小的春天。卖花人把春天送到千家万户。大词人李清照,更是喜出望外,“买得一枝春欲放”,将含苞欲放的春天都买回了家。如此诗意且艺术化的生活态度,真的让人羡慕遐想!遥想当年“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在清晨耳畔再传来声声卖花声,难怪这个地方被称为天府。而“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更是让人如痴如醉,也让曾经的陆游无限流连。如此看来,当年买得“一枝春欲放”的李清照,一定也感到无比的幸福。
《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李清照这首词,可以说写得美不胜收,意境绵邈秀丽。同时,这首诗也把一个娇嗔可爱,甚至有点调皮,有点撒娇的小女人李清照,刻画得惟妙惟肖。
卖花担上,主人公挑选了一支含苞欲放的花。然而此人并不说是花,而说是春;她买的不是花,而是盎然生机的春意。这确实是古人看待世界的独到之处。也反映出我们这个民族审美的情感投射,一切景物皆情物。在含苞欲放中感受到春的气息,从而获得滋养和满足,获得生机和活力,收获喜悦与幸福。而春花也并非都是阳光地,“桃花开谢、未死春心”,写的就是悲戚和无奈。这就是“伤春”,李清照在含苞欲放之外,还看到了“泪染轻匀”。确实,花儿再好,总有凋零,此时地美丽,多少带着斑斑泪痕,些许无奈。虽然词人很快就意识到,那并不是泪,不过是“犹带彤霞晓露痕”罢了。不是有情人,岂能在卖花担上,买到如许多内心的波澜呢?
词的下片,李清照由上片的赏春、惜春、伤春,联想到自己。不过女词人彼时节正处于人生最幸福的新婚燕尔,因此透露出小女人无限的娇嗔和甜蜜。“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春花日将老,人的颜色又何尝不会随着年华老去呢?然而此时的李清照,生命力充满了阳光,因此她的人生状态是那么自信,可爱。她内心怕的是自己的郎君,觉得自己的容颜不如鲜花一样俊俏。于是她干脆“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一定要郎君来比比看。
可谓无限娇嗔,美丽,动人之至。
世人多数不知,如此美的一首词,也并非独步词坛。因为有一首词,简直堪称这首词的姊妹篇。不少人甚至误以为该词也为李清照所作。其实不然!这首词虽然满是女子口吻,与李清照词堪称姊妹。然而事实赏,这首词不仅并非李清照所作,甚至也不是女子所作。加之,词的作者名气在文学史上并不大,因此很多人都猜不到这个词人是谁。
他就是“宋末四大家”之一的蒋捷。因为他所处的时代,正是南宋灭亡的初期。他虽然有满腔的才华,然而已经痛到声嘶力竭。内心的惨痛,让他不愿再去作春花秋月之词。他流传的作品因此也很有限,大多是无限伤痛的爱国之词。只是与辛弃疾、陆游不同,他已经不再能够写下豪迈的金戈铁马之词,因此后世对他并不熟知。但是幸运的是,我们今天还是看到了他那一首将伤痛置之度外的纯美之作《昭君怨·担子挑春虽小》。这一首短词,也足以让我们了解到这个伟大词人的真实原貌。
《昭君怨·担子挑春虽小》
宋代:蒋捷
担子挑春虽小,白白红红都好,卖过巷东家,巷西家。
帘外一声声叫,帘里鸦鬟入报。问道买梅花?买桃花?
担子虽小却载着无限春意,红红白白的花朵,煞是可爱,让人觉得都好。卖花担子卖过东家,又卖到西家。走街窜巷,把明媚春光带到万户千家。听得帘外声声卖花声,丫环忙问自家主人“是买梅花呢?还是买桃花?”
如果说李清照是娇嗔甜蜜,这首词的作者则满满的都是选择困难!
究其原因,不由令人潸然泪下。
因为这首词,是对故国的无限追忆和怀念,是一首凄美的挽歌。换言之,词中的意境越美,所表达的故国之思念,就越悲痛。无限的“春花秋月”,载动的是无限的追思,和心中永远的伤痛。对于离开幸福太久,太远的人,怎不会觉得“白白红红都好”?
繁华似梦,令人神伤!
相关链接(编者注:南宋词人蒋捷):
蒋捷(约1245~1305后),字胜欲,号竹山,南宋词人, 宋末元初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先世为宜兴大族,南宋咸淳十年(1274)进士。南宋覆灭,深怀亡国之痛,隐居不仕,人称“竹山先生”、“樱桃进士”,其气节为时人所重。
长于词,与周密、王沂孙、张炎并称“宋末四大家”。其词多抒发故国之思、山河之恸 、风格多样,而以悲凉清俊、萧寥疏爽为主。尤以造语奇巧之作,在宋季词坛上独标一格,有《竹山词》1卷,收入毛晋《宋六十名家词》本、《彊村丛书》本, 又《竹山词》2卷,收入涉园景宋元明词续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