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古代文学天空中,李清照是一颗璀璨的明星。文学史家郑振铎曾经指出:“李清照是宋代最伟大的一位女诗人,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一位女诗人。”
然而,就是这位“最伟大的女诗人”,近来被一位女教授“揭秘”为“好色好赌好酒”,“劣迹”斑斑。端庄秀丽才情横溢的易安居士,变成了“酒色财气的李清照”。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颠覆,一场肆意的恶搞。女教授指责李清照的“三好”———“好色好赌好酒”,其依据实际上是“三无”。
其一是无知。女教授推测李清照“好色好赌好酒”,并没有确切的历史材料,而是根据李清照的词作分析出来的。李清照在词作中,确实写了酒,写了赌,也写了男女情爱,但是,文学作品是一种艺术创作,内中虽然蕴藉着作者的生活经验与感受,但并非是作者的生活实录,完全以作品中的描写,去印证作者的生活状态,是一种无知的荒唐。
何况,女教授还误读了李词。比如,李清照在《如梦令》中有句:“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真正导致她“沉醉”的,主要不是酒,而是溪亭周围的美好景致,使她醉得“不知归路”。再如,李清照的《点绛唇》:“见客人来,祙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表现了情窦初开少女的感情波动,生动而真切。“哪个少女不怀春”,怎能依此说作者好色呢?同理,“笑语檀郞:今夜纱橱簟凉”,讲的是夫妻正常之爱,蕴藉含蓄,不裸不露怎能责其为“黄”呢?
其二是无识。就是说,缺乏应有的识见。拿酒来说,在古代文人生活里,酒不仅是一种含乙醇的饮料,更是一种精神寄托和文化象征。诗人墨客往往是“且将浊酒伴清吟”,借酒抒情,借酒言志,借酒寄兴,借酒浇愁。这一传统在文坛一直延续着,鲁迅与现代作家范爱农一见面,“便喝酒”。范爱农逝世后,鲁迅在《哀范君》中写道:“把酒论当时,先生小酒人。”“把酒”是一种形式,一种寄托,激发着文人“论当世”的喜怒哀乐。欧阳修说得好,他游琅琊山,“饮少辄醉”,其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面对“浓睡不消残酒”“谢他酒朋诗侣”等美词佳句,倘若只看到作为物质存在的“酒”,忽视了作者在“酒”中寄寓的深刻的“意”,那是一种皮相之见,距离正确的文学解读远矣!
李清照生活的宋代,盛行“灭人欲”的理学。妇女守寡,不能再嫁。“饿死事小,失节为大”嘛!李清照在丈夫亡故后,有传说她再嫁张汝舟。有人据此认为她有失“妇德”,是色女荡妇。实际上,这是在张扬封建道德理念。不准寡妇改嫁,是违反人性的。按照《李清照》一文描述,张汝舟曾向丧夫的李清照求欢,李清照明确表示要明媒正娶。婚后,张汝舟骗色骗财的不肖嘴脸暴露,李清照又不顾世俗议论断然与其离婚。这里,李清照只有为维护个人尊严幸福与封建礼教的勇敢抗争,并没有丝毫的“荒淫放肆”,怎么可以用封建道德眼光视之为好色的荡妇呢?至于说李清照喜欢“打马”,打打“麻将”,在她主要是通过这种娱乐活动,释放她“怎一个愁字了得”的闲情愁绪,哪能将其与沉溺赌博并以此为生的赌棍赌徒相提并论。
其三,是无良。时下,学者对古代名人的解读,固然有讲得好的,但也有人“心”不在学术,而是借此哗众取宠。为了能夺得受众的眼球,热衷做翻案文章,肆意向古人抹黑,颠覆原来的美好形象,以显示他们的“独家发现”。于是,诸葛亮成了“历史上最虚伪的人”,李白是“吃软饭”、打群架的“古惑仔”,大禹有婚外恋,屈原与楚王妃有染,而端庄秀丽的李清照也充溢着“酒色财气”了。这些人媚俗,虽然一时扩大了影响,但也受到了读者观众的严肃批评。女教授为此辩解说,李清照是她心目中的偶像,她并没有想颠覆她,只是由于电视台需要用更通俗的词语来吸引观众,要求她讲“酒色财气李清照”,她是“很痛苦”地接受了。也许这是实情,但这不正好说明,学者应有的正直良心在“吸引观众”的市场利益面前低头了吗?自然,这一问题,“论坛”的组织者也同时要注意,不着眼于真正的普及历史文化,一味追求收视率,将“论坛”的通俗性滑向庸俗低俗粗俗,以至出现恶搞亵渎历史名人的现象,就显出动机上的“无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