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我国宋朝曾出过一位著名的女词人——婉约词派的代表李清照。她是大家闺秀出身,用词婉约,在那时就以女子之身博得盛名。但国家战乱不断,她的一生也坎坷非常。
据后人整理,李清照留下的传世之作中,既有少女时代感怀自然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恬然绰约;又有国破家亡后、与丈夫赵明诚阴阳相隔的“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的泣血悲哀。
李清照和赵明诚的美好爱情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时年十八岁的礼部员外郎之女李清照与右相赵挺之之子赵明诚结为连理,两人不仅门当户对,在兴趣爱好上也十分相投。因此两人成婚后琴瑟和谐,感情十分融洽,除了在一起切磋文章诗词,赏花饮酒,他们还有一项共同的志趣——金石碑文。
李清照和赵明诚会一起研赏碑石,触摸古老的碑文,分享自己的感悟。在太学进修的赵明诚,在初一和十五告假回家时,都会同李清照一起,去往熙熙攘攘的相国寺市场,淘拣古董和名家诗画,还有最吸引夫妻二人的神秘碑文。
每逢遇到喜欢的字画碑文,两人都会倾囊买回家中赏玩。因此两人虽都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家境富裕,但为了金石碑文,李清照和赵明诚竟到了“食去重肉,衣去重彩,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的地步。
1106年,公公赵挺之将青州私宅修葺了一番,并在儿媳李清照和儿子赵明诚的建议下,化用陶潜《归去来兮辞》之意,将青州私宅的主厅题名为“归来堂”。而后赵明诚与李清照来青州居住,李清照也根据《归去来兮辞》中的“审容膝之易安”一句,取“就算是居住在简陋的小屋中,也自觉安然舒服”之意,把自己的居室命名为“易安室”,并自号“易安居士”。
“易安”二字,可以说是表达了李清照当时安宁满足的心情,她与丈夫志趣相投,两人闲时赋诗做词,一同研赏金石,就算生活相对清贫,李清照也觉得怡然自得。
在青州私宅中,两人频繁地买碑文和字画,到后来,书斋中竟存放了两千卷拓印的石碣碑文。但对这爱碑成痴的两夫妻而言,还远远不够。夫妻二人出身大家,两人的亲友故旧也自是出身不凡,于是李清照和赵明诚甚至把朝廷馆藏中的罕见珍本固碑都借来拓印,为此沉浸其中,不知今夕是何夕。
后来丈夫赵明诚开始编纂《金石录》,作为一代才女,李清照自然有出挑的见识和杰出的记忆力,因此在赵明诚的编纂过程中,李清照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当丈夫对某个地方记忆模糊的时候,她总是能很快回想起来。那段时日,他们一起沉浸在爱好中。相视一笑,都是旁人无法融入进去的默契与甜蜜。
国破家亡 半生之殇
公元1127年,是北宋的最后一年,那一年,李清照已经四十四岁了。她与赵明诚已经有了半生的相濡以沫,但命运的魔爪终于还是探向了这一对恩爱不离的夫妻。“靖康之变”如平地惊雷,炸得整个宋朝国土四分五裂,皇帝被俘,整个北宋朝廷瞬间崩溃,而在在宋朝国土上的每一个人,都无法保全自身,赵明诚和李清照自是如此。
同年五月,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称帝,称为高宗,为南宋第一任皇帝。首都南移,而北方动荡不安,恰逢赵明诚因母亲去世,也需要南下奔丧。夫妻两人就想要一同前往江宁(南京市),可归来堂中的千卷藏书和无数碑文,都是自己和丈夫竭尽心思搜集而来,既是一生的爱好,也是两人珍贵的回忆,自然是无法舍弃的。
书卷浩瀚,局势又十分紧张,李清照不得不开始遴选带往南边的书册和金石碑文。她先是去掉笨重的大件印本书籍,又将重复的藏画中去掉,古器中没有款识的也不作考虑。到了后来,李清照又去掉了国子监刻本、画卷中的平平之作及几件笨重的古器。
经过了如此多次的削减,这些藏品最后还是足足装了十五车。这些藏品跟着夫妻二人,到海州,渡淮河,后又渡过长江,最终到达了目的地。而留在青州的藏书和金石碑文,都在金兵攻占青州后,化为了令人唏嘘的灰烬。
建炎三年,也就是公元一一二九年五月,高宗下旨将赵明诚调往湖州,需要他上殿朝见。六月十三日,赵明诚舍舟登岸,李清照站在船边,二人依依惜别。那时的赵明诚曾叮嘱她,若城内局势混乱,其他的东西皆可抛弃,唯有文物碑文,要与自身同存亡,而后他策马而去。而当时的李清照没有想到,这一去之后,夫妻二人的命运无可奈何地奔向了悲凉的结尾。
一月后,赵明诚来信说,自己病得很重。李清照昼夜兼程,跨越三百里路途,赶到了赵明诚的身边。然而这无济于事,八月十八日,赵明诚取纸作诗,绝笔而亡。
赵明诚死后,李清照一方面哀恸欲绝,一方面又牢记着丈夫所说的话,要保护好文物碑文,保护好两人共同的珍贵回忆。因此赵明诚死后第二年,李清照收拾了所有藏品,仍旧装了十五船,想要渡过长江,运往相对安稳的南昌。然而世事难料,同年九月,金人攻陷了南昌。十五船珍贵的文物碑文,丈夫的遗物,李清照这一生最不可失去之物,如同云烟一般消散了。
李清照和赵明诚于灿烂韶华时相遇相爱,共同度过大半生的明媚年华。然而在国土沦亡之际,无法容下这一个小家庭简单的欢喜。当暮年的李清照再次翻看丈夫所著的《金石录》之时,又是何种悲凉心境呢?“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丈夫已亡,遗物已失,她的悲哀与孤苦,再无人可诉,只印在了历史的遗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