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的素衣风尘,于李清照而言,如同蹁跹的落花,哀怨凄凉。潜藏在背后深深浅浅的忧伤,化作了灵动的诗词,洒落在尘世之中。这个孤傲,清冷的女人,涉江而过,花开万朵。盛开了如水的一生,深情的一生,风雨的一生。
穿过厚重的时光,那个清秀婉柔的身影在花雨之中渐渐清晰。被细雨打落的花瓣悄然落地,梅雨时节带着淡淡的清香。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拨开满园的花枝。远黛出岫,眉宇间有着轻描淡写的哀愁。这个女人,名为易安。她的诗词惊艳了时光,有着千年的韵律,在历史的长河中经久不衰。
溪亭日暮,朦胧醉眼,遥望着藕花的深处。花汀渔浦之中,有着两三点鸥鹭。她的身影深掩荷丛,隐约难以分辨。飘起的裙摆,灵动的不然一丝尘埃。她着一叶扁舟,眉梢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日子过得闲情雅致,悠闲舒适。这大抵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喝着淡酒,赏着藕花。闲看天上云卷云舒,静看庭前花开花落。一眸一笑之间,宛如山间清澈的泉,温婉轻柔。这世间又有多少的悲欢离合,生死离别,会让她愁入断肠呢?她是官宦之女,惊才艳艳。所作之词字字精湛,鬼斧神工。这样一朵海棠花,在平稳的岁月中悠然发香。
萧疏秋意早已寒,红藕香残,人去席冷。她形单影只,夜色凉如水,在月满西楼之时,缓缓道:“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易安目光如水,花自飘零水自流。仰首垂眸,已是千行泪流。一种相思,在两处闲愁。相思是苦涩而持久的,如同掠过舌尖的苦丁茶。一个女人的相思之苦更甚,郁结在心中,久久无法消除。刚刚从眉梢落下,却又袭上心头。积攒着整整一个秋的十年,尽数的宣泄出来,化作《一剪梅》,低眉浅唱。等着那个人来,为她画上远黛眉。此时的易安,是幽谷里的清泉,带着冷冽的清香,哀愁婉转。
也许只有经历了超出常人所承受的苦痛,才能写出这样极致的哀婉。暮雨向晚,泪落如花。李煜亦是,纳兰容若亦是,易安亦是。十四叠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写在纸上的词,流溢出满满的哀伤。曾经与她十指相扣的赵明诚,已经离她远去。变成了胸口的那一颗朱砂痣,抹不掉也去不得。梧桐落,又是一年秋色,又是一年落寞。雁已回,人未归。于赵明诚的记忆铺天盖地般涌来,深深的思念,缠绕在心头,久久不愿离去。指尖触碰那冰冷的雨滴,黄花铺满地,凭栏椅窗,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她如同浮萍,四处漂泊。余秋雨说过,没有悲剧就没有悲壮,没有悲壮就没有崇高。她是易安居士,可这大半辈子都在漂泊。北宋灭亡,无家无国。就像一叶孤舟,在风雨中兼程,没有归期。经历了国破家亡,世事沧桑。易安的心境,静水流深。这朵飘零的花儿,以她特有的方式去决绝、去孤傲,写尽绝美之诗词。残阳如血,她的身影在岁月中愈加深刻,愈加鲜明。
有些东西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逝,而有些东西会在时光的冲刷下愈加鲜艳明亮。消逝的是物质,流传的情意。是易安那一颗哀愁,忧思的爱国心。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就是这样一位传奇的女性,静立在水边,淡然的看着这无常变化的人生。始终如水一般,有一颗清澈明净的心,在辉煌的历史上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当日暮的溪亭渐渐隐入山水之中,她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当西楼的月照在恬淡的脸上,她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当愁雨沾染两鬓的碎发,她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易安手捏着晚花,持着这淡酒,抒发无尽的哀怨愁思。素白的衣角,淡然落幕。她浅笑,这一生命运多舛。从深山里的浅溪,到幽谷里的清泉,最后变成静水流深。看尽世间的繁华,世事的沧桑,这一颗心,在水中重生。
一轮素月,一叶孤舟,一朵飘零的花儿。写的都是她,如水的易安,在历史的长河中漂泊。她的海棠花,瘦了。她的心依旧清澈如水,宛如一朵永不凋零的花儿。易安,用自己的诗词之美,开出了属于她自己的盛世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