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两段轶事串起两位伟大词人

说到中国的词，有个绕不过去的名字——李清照。

中国几千年中涌现了许多才女，但在文学史上能留下浓重一笔的，只有李清照。“千古第一才女”的称号对于她，不仅毫不过分，甚至还有点片面。抛开性别，她也是历史上顶尖的诗人之一。

这位女诗人的才情不止在她的诗词中，也浸透在她的生活轶事里。

李清照曾拥有一段非常美满幸福的婚姻。她的爱人赵明诚，是一位金石学专家，在诗词方面也有相当的造诣。小两口志趣相投，真称得上是夫唱妇随，琴瑟和谐。

现代夫妻往往在饭后一起散散步或者看看电视什么的，李清照两口子当年喜欢的饭后游戏是“赌”。不赌钱不赌麻将，而是赌书。怎么赌法呢？两人吃过饭泡上茶，先不喝，而是轮流指着屋里成堆的藏书，提出一个典故，问是哪本书第几卷第几页第几行，能答上来的算优胜，可以先喝茶。

这俩人最爱收藏书画古董，家庭收入几乎都搭了进去，换来了满屋的珍品藏书。虽然他们为省钱，吃饭都舍不得弄两个荤菜，但饭后的“赌书”游戏，却带来了比锦衣玉食更开心的乐趣。往往游戏获胜的那个得意地头一个捧起茶杯，却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笑得茶都泼了一地，反而倒没喝着。

这个故事后来就被人们称作“赌书泼茶”。

有这么个爱书又有才的媳妇，赵明诚幸福之余也有苦恼。这媳妇太有才啦，经常出门散个步回来就诗兴大发，填词赋诗一番，还非要老公也写几首来唱和。问题是要唱和李清照的诗作，那还真不是容易事儿。赵明诚回回都得绞尽脑汁，感觉自己摊上了苦差事。

后来，赵明诚奉命到外地任职，小夫妻一下分开了。

丈夫不在身边，没了赌书游戏的快乐，也没了夫妻唱和的甜蜜。孤寂袭来，让李清照的才思也变了味道，笔下的作品时时流露出伤感和忧郁。有一天，李清照愁闷之余，一个人独饮，写下了一首《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她写完了自己反复吟诵，觉得情犹未尽，就把这首词寄给了丈夫。

赵明诚收到这首词，一下拍了大腿——写得太好了！他既被妻子的思念之情感动，又佩服她的诗才，想想还又有点不服气。干脆，PK一下，他也写！

赵明诚一口气填了好几首词，又反复推敲修改，连着三晚都没好好睡觉。熬到后来，他觉得差不多了，就把李清照的《醉花阴》和自己写的词混在一块儿，请了位诗词鉴赏方面懂行的朋友来看。这位朋友把这些词反复审阅了半天，跟赵明诚说：“这里面我觉得最精彩的句子，首推‘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赵明诚一听泄了气，苦苦忙活几个晚上，还是比不上自己那位才女老婆嘛。

赌书，比词，这对夫妻的生活幸福而多彩。遗憾的是，赵明诚壮年早逝，让李清照剩余的生命蒙上了阴影。早年的快乐，只留存在这些轶事的记忆里了。

奇妙的是，五百多年后，李清照夫妇的这两桩轶事又汇聚在一首词里：

《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首词的作者，是被称为“南唐李后主重生”的清代词人纳兰性德。他也有一位性情相投的才女伴侣，他的妻子卢氏。卢氏就去世后，纳兰性德在悼念亡妻时，写下了这首《浣溪沙》。

“西风”、“赌书”、“泼茶”，前辈词人夫妇的典故被后辈词人借用，只因为同样的欢乐也曾经在数百年后的纳兰夫妇身上重演。

幸福总是彼此相似，人的感情也总是相通的。兴趣相投的伴侣，拥有格外甜蜜和谐的生活，这是古今一般同。

“当时只道是寻常”，真情蕴于寻常之间。纳兰容若的妙笔为两对融洽夫妻的感情，做了一个共同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