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赵明诚奉命守淄州。而局势却越来越坏,到了年底,东京被金军攻破的消息最终传来。赵、李夫妇相对茫然,这意味着平静的生活将远离他们,夫妇俩精心收藏的金石古器也难以保全,未来很可能是流离失所的逃亡生活。
靖康二年三月,金人俘虏徽、钦二帝及后妃、大臣北上。北方的大片土地落入金人手中,靖康之变使得无数人因为国破家亡而流离失所。宋金交战,硝烟不绝,战争成为社会生活的主题,时局混乱,乱兵盗匪杀人如麻。为了免遭被杀、被掳、被劫的厄运,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平民百姓,都扶老携幼,不断向南迁徙,开始了苦难的流亡生活,李清照最后也加入了这些人的行列。
靖康二年三月,赵明诚因奔母丧先南下金陵。高宗即位后,于建炎元年七月,任赵明诚为江宁知府。当时,面对家中的诸多收藏,李清照只好先放弃印本沉重且大的书籍,最后仍装了满满十五车,家中还锁了十余间屋子。但时局变幻,令李清照想不到的是,她离开不久,青州就发生兵变,赵晟作乱,她家所存书册什物十余屋均毁于一旦。李清照思及与赵明诚成婚三十年来的心血毁于兵祸,不禁万般痛心。
李清照独自一人保护着十五车器物,一路惊魂不定。她先沿海路南下,然后渡过淮河和长江,才到镇江,就遇到叛军张遇攻陷镇江府。当时,张遇自黄州率军东下,在江宁与刘光世相遇,被刘光世击败,便乘船南下,侵犯镇江,一路上,士兵皆溃败,百姓四处逃散。李清照不免心惊肉跳,全力保护器物,最后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江宁与赵明诚会合,赵明诚对老妻的行为和勇气颇为感动。
建炎时期,金兵多次渡江南侵,南方也乱兵盗贼四起,民不聊生。朝廷的许多官员有时候面对乱世,也无能为力。赵明诚就因为失职,只做了一年多的江宁知府便被罢官。不可否认,赵明诚是个学识渊博的收藏家,但对于政事,他能力有限,甚至可以说他是个平庸无能的官员。建炎三年二月,御营统制官王亦驻兵江宁,策划夜间发动兵变。此事被江东转运副使李谟所知,急忙告诉知府赵明诚。
当时,赵明诚已经接到去湖州上任的命令,因此得到李谟报告,并不放在心上,也没有采取行动。李谟只得自己采取措施,命部下率领地方士兵埋伏在乱兵必经之处,还设好栅栏和陷阱。到了夜晚,王亦果然兵变,企图占领江宁府,但因为李谟领人阻止,王亦计谋未能得逞,落荒而逃。天亮时,兵变已平,李谟派人去找赵明诚,却发现他早与另外两个官员丘绛、汤允恭在惊慌失措中利用绳子从城墙上逃跑了。就这样,赵明诚被罢官。
不久,赵明诚又接到命令前往湖州上任。丈夫在李谟兵变中的懦弱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让素来颇有豪气的李清照极为失望,成了她心中难以承受的隐痛。李清照更是担心自已一人保护如此多的物件会发生变故,因此情绪不佳,便问赵明诚,若真发生不测时该如何是好,其实是心里已有做最坏打算的想法。
自靖康之变以来,赵明诚一直在劳碌奔波。国都失陷,夫妻俩茫然不知所措,为几十年的收藏发愁。而南方的酷暑天气又使生长在北方的赵明诚很不习惯,日夜兼程地赶往湖州也使他疲惫万分,这一切都使赵明诚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赵明诚染病的消息,直到七月末才传到李清照处,李清照又惊又怕,知道赵明诚性情急躁,染病发热,必定服用性凉的药物,这样只能加重病情,便急忙南下,甚至一日夜行三百里。李清照赶到湖州,发现赵明诚果然服用大量凉药,已是病入膏肓,即使华佗再世,也回天无力了。八月,赵明诚病逝,留下李清照孤身一人,她悲痛欲绝,近三十年的美满姻缘便这样在乱世中结束了。
然而,李清照尚未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金军已南下追击宋高宗,形势非常混乱。当时,高宗每到一地,尚未喘口气,金军又已逼近,高宗只得又匆匆逃离,狼狈不堪到了极点。高宗甚至为了逃亡之时减少牵挂,将后宫佳丽分散遣逃,可见当时情况之危急。
时局动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李清照身边又有书画金石器皿4万件之多,这些都是他们夫妇二人毕生的心血,弃之不舍,带之不便,就在李清照为这些物件苦思对策时,却发生了“玉壶颁金”之事。在赵明诚病重时,有一学士张飞卿携带一把玉壶来探望,顺便让赵明诚替他鉴别壶的真伪。张飞卿把玉壶给赵明诚看了一下便走了,而事实上,他所带的是假壶。
然而,不知何人将此事传开,并无中生有地谣传赵明诚将玉壶送给了金人,甚至还说有人要在朝廷弹劾赵明诚的行为。丧夫之痛已让李清照饱受精神折磨,被人诬陷的贿赂通敌之事更让她惶恐万分。李清照不敢多想未来的情形,便将家中所有的铜器送到皇帝停留的地方,进献给高宗,希望以此表示丈夫的清白和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当时高宗也在一路南逃之中,李清照赶到越州时,高宗已转移到四明。
李清照不敢将铜器放在家中,便寄存在剡地,准备在时局稳定后再做打算。但不久,剡地便失陷了。后来,宋军收复剡地时,将这些物件全部取走,这些铜器落入一位李姓将军的手中,下落不明。
李清照迁居到绍兴时,借租在一户钟姓人氏家。一天夜里,小偷进来,盗走了李清照五箱书画古玩。李清照痛心不已,深深责备自己不能护全这些物件,便重金赏购。过了几日,屋主钟复皓拿了十八幅画来领赏金。李清照顿时明白过来,盗贼就在身边,分明是欺负她这个孤寡异乡人,但她无奈中只好用赏金买回这十八幅画。至于其他物件,流落在外,后来被一个叫吴说的官员贱价买走了。
李清照将这些事情都记录下来,引起了后人的无限同情。据说明朝张居正主持朝政时,见下属中有操着浙江口音的钟姓官员,便问他是否是会稽人,对方做了肯定的回答。张居正马上变了脸色,下属赶忙说他是从湖广迁居到会稽的。张居正虽然神色稍缓,仍面带怒容。最后这位下属还是遭到了贬谪,真是无辜之极,在数百年后还遭池鱼之灾。
而李清照自青州南渡以来,夫妇毕生收藏的金石古玩绝大多数都已损失了,李清照之痛苦可想而知。她追随高宗御舟南下,劳心劳力,担惊受怕,吃尽了苦头。直到绍兴二年,局势稍微好转,高宗回到临安,李清照心情也逐渐开朗,拖着柔弱多病之躯也来到临安。然而此时,李清照又遭遇了改嫁风波,使得她心力交瘁。
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婚姻幸福美满,为世人所称羡。但赵明诚英年早逝,留下李清照身处江南异地,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甚是凄苦。这时,一个叫张汝舟的官员趁李清照屡遭不幸、精神痛苦之时,对她大献殷勤,用花言巧语取得了李清照的信任。孤独寂苦的李清照自然希望自己晚年能有所依靠,便于绍兴二年夏改嫁张汝舟。
然而,婚后不久,李清照便发现张汝舟举止轻佻,谈吐猥亵,分明就是一个市侩小人。更令李清照不能接受的是,张汝舟明目张胆地想夺取她手中存留的金石字画,拿出去出售牟利,因为当时赵明诚和李清照收藏的古物器玩之多,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早在建炎三年闰八月,赵明诚才去世不久,高宗就派医官王继先来找李清照,想用300两黄金购买两人收藏的古器。后来兵部尚书谢克家劝阻高宗说,此事若传开,有累皇帝盛德,高宗这才作罢。
不过绍兴五年,朝廷修史书时,高宗还下令去赵家取赵、李夫妇所收藏的《哲宗实录》。赵明诚和李清照的私人收藏竟为皇帝惦记,官府修史书都来向他们索书,可见当时收藏之丰、声名之大。更不用说张汝舟这样的无赖小人,怀着险恶用心来骗财了。对于李清照来说,那些古玩器物不仅是她与赵明诚的半生心血,也是她与赵明诚爱情的美好回忆,自然不能给张汝舟。张汝舟见李清照不肯交出珍品,便拳脚相加,倍加折磨。
结语
李清照知道自己误嫁了中山狼,但她并非胆小怕事的懦弱之人,便毅然决定与张汝舟离异。李清照将张汝舟谎报参加科举的次数而被授官之事揭发出来,要求与之一刀两断。李清照虽然讼夫离异成功,李清照为此入狱。李清照入狱后,她的一些亲戚友人施以援手,仅被关了九天便被释放了。李清照从改嫁到离异,前后不过百日时间,却给她南渡后流离颠沛的生活增加了更多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