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间,有一位少女。
她出生在一个文学气息浓厚的家庭。
父亲,苏门后四学士之一的李格非。
母亲,是十七岁即为状元王拱辰的孙女。
十六岁那年,
少女的父亲,被任命为太学教授。
于是,随着父亲,
少女离开了老家济南,
来到了东京汴梁生活。
赵国经王美芳仕女图/踏春
少女本来生性活泼,
在老家的时候,
也经常出去踏青游玩。
自从到了东京之后,
由于人生地不熟,
外出的时候越来越少。
所以,闷在家里的她,
也就时常写些诗词,来排遣忧闷。
不想,
这些诗词不胫而走,流传了出去。
瞬间,就引发了文学界的轰动。
当时文士莫不击节称赏,未有能道之者。
那些自负才学的才子们,
都认为少女的词才,唯有后主李煜可比。
“绝代才女”的名头,
就安放在了少女的身上。
十七岁那年,
少女去大相国寺逛庙会,
遇到了一位名叫赵明诚的太学生。
二人,一见钟情。
第二天,
赵明诚作了一个,预示他必娶“词女”的梦。
这个梦,被传的沸沸扬扬。
而整个汴梁城称得上“词女”,只有一个人。
赵明诚来提亲了。
正在秋千上玩耍的少女,听到了这个消息,
激动地几乎跳了起来。
三步并作两步,少女跑着过去。
由于跑的太急,
少女的鞋子也飞了,
发上的金钗也掉了下来。
终于看见那个翩翩公子的身影。
赵国经王美芳仕女图/一夜新雨
赵明诚似有所感,回头看向少女。
少女却害羞地,假装嗅着门口的青梅,
然后,不断地用余光看着赵明诚。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点绛唇》
十八岁,
少女和赵明诚结婚了。
洞房花烛夜,
赵明诚给少女展示了,自己最得意的收藏,
金石书册。
结果,那一夜没有什么红浪翻滚,
反而,二人一起研究了一宿的金石书册。
赵明诚在十四岁那年,
就立下大志“尽天下古文奇字”。
今天,他终于找到了,
与自己志趣相投的那个人。
幸运的是,那个人还是他的妻子。
婚后,
赵明诚和少女的生活,过的很是清贫。
二人的家庭,虽然都是官宦世家,
但是,
父辈们都十分清廉,所以家境很是一般。
而赵明诚,当时还只是一个学生,
只能靠着父亲给的生活费,度日。
不过,这也没有影响,两人收藏的热情。
没有钱,
他们就典当自己的衣物:
冬天来了,就卖掉夏衣;
夏天来了,就卖掉冬衣。
少女的金银首饰,更是全部典当一空。
然后每个月,两人一起去大相国寺淘货,
那是少女最开心的时候。
每次淘到好宝贝,
两人便一起校勘,整理成集,题上书名。
有一次,
遇到了一幅徐熙画的《牡丹图》真迹,
两人对于这幅画,都特别的喜欢。
但是,对方的要价却是二十万钱。
二人多方筹措,终是没有凑够。
只能恋恋不舍地,把那副画还给了人家。
好多天,
赵明诚一直失魂落魄地坐在家里,
少女,也一言不发的陪着自己的丈夫,
一起失落。
赵国经王美芳仕女图/秋
收藏金石书册,成为了两人感情的纽带,
并且不断加深。
他们常常在晚饭后,沏上茶。
然后一人问:
某典故是出自哪本书哪一卷的第几页第几行,
答对者喝茶。
而少女的记忆力强,所以每次赌茶,
基本都是她赢。
少女看着自己丈夫,每每吃瘪,
端着茶杯,高兴的大笑不止。
最后,竟然把茶水泼在了书上。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浣溪沙》纳兰容若
其实,二人婚后一直聚少离多。
赵明诚一直在太学中读书,
每个月,只有两三天的假期。
独自在家中的少女,常常感到忧闷。
那年重阳节,少女写了一首词,
寄给了赵明诚,表达对丈夫的思念。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醉花阴》
少女彼时才名颇盛,
完全把赵明诚遮盖住了。
收到词后,
赵明诚有心和妻子比试一下。
就闭门三天,写了五十多首词,
把那首词混在其中。
然后送到著名评论家陆德夫品鉴,
陆德夫回:只得三句最佳。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自此之后,赵明诚彻底服气,
逢人就夸,自己的老婆写词厉害,
颇有自豪之感。
直到,一场政治变故发生。
少女的父亲李格非,作为苏轼的弟子,
自然属于当时,
反对“王安石变法”的“元佑党”人。
在朝堂的党争之中,
李格非受到牵连,被革除官职。
少女也被列为了,不得居住在京城的人员。
而且,一道诏令——
“赵氏宗室不得与元佑党子女婚姻。”
让这对夫妻,面临被拆散的威胁。
有人劝赵明诚:把你老婆休了吧。
但是,赵明诚顶住压力,
只是让少女暂且离开汴京,
等待局势好转。
然而,
局势没有好转,却越发恶化。
赵明诚的父亲,
也在权力争斗中失败,
被罢官后病卒。
赵明诚随后离开汴京,
到少女的老家青州,
夫妻二人在乡下隐居。
虽然,离开了汴京优渥的生活环境,
但是二人丝毫不适。
反而在离开了政治之后,
专心于金石一道,反而活出了自在天真。
赵国经王美芳仕女图/放鸢图
那些日子,
夫妻二人常常一起外出游览,
足迹遍及名山大川、寻常巷陌,
更是收集了大量的金石与字画。
好不快活。
赵明诚一直很尊重自己的妻子,
他们夫妻二人,以同志相称,
甚至比一些现代家庭的关系,都平等一些。
少女虽然已经嫁为人妇,
但是依然未改爱玩的性格。
她不仅喜欢喝酒,
她流传下的词作,
有一半都和酒相关。
而且她还喜欢赌博。
“打马”,
是作为麻将前身的一种娱乐活动。
少女就是特别喜爱“打马”,
赵明诚知道之后,
并没有责怪,反而特别支持她。
赵国经王美芳仕女图/执扇仕女图
在收购金石书册的时候,
赵明诚也经常会为她,
收集一些和赌博,
或直接和打马相关的书籍。
以至于后来,
把少女培养成了,一个牌场高手。
后来还自己写了一本《打马图经》。
真正爱你的人,会让你活的更加自己。
婚姻,
不仅没有成为埋葬少女的坟墓。
反而,让她活的越发地自己。
少女天性,不曾消去。
没有钱,没有奢华,
但他们的生活,
却过得比任何一对夫妻都幸福。
少女曾问过赵明诚:
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赵明诚答道:
你那首《如梦令》啊。
当时在我们太学生中,
传的沸沸扬扬,
人人都夸赞你的才华。
可是,我当时就觉得,
你一定是在等我。
少女:
是那首“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吗?
赵明诚:
不,是另一首。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少女笑了。
原来,争渡,争渡,
渡向的就是你啊,明诚。
鸥鹭飞尽,良人方来。
清照,出发去溪亭喝酒啦~
哎,来了。
少女搁下手中之笔,明眸带笑,
起身出门而去。
一阵微风,从窗口偷渡,
吹起了桌上的一张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