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历史第一女词人,写出了"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凄凄"、"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等等婉约到无以复加的千古词句。
她是历史第一女汉子,独自押送15车文物,穿越战乱区,安全抵达金陵;她在项羽乌江自刎的地方,发出"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让临阵逃脱的丈夫羞愧难当。
她是历史第一女酒鬼,十多岁就好上这一口,伤春时喝,秋游时喝,夏雨时喝,冬雪时喝,以酒为咏的诗词高达19%,流传后世的词句多多少少都与饮酒有关,酒精含量比诗仙李白还要高7个百分点。
她是历史第一女赌徒,赌博技艺之精,居然到了不论赌注多寡,从未败北的地步。她嗜好当时流行的"打马"游戏,著有《打马图经》,被赌徒们称为女师爷。
她就是李清照,追求不同凡响,具有多维度的性格特征,多愁善感却从不柔弱。
父帅母贵,李清照遗传良好基因
李格非(约1045-约1105),齐州章丘明水(今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明水镇)人。《宋史》说他"俊警异甚",翻译成现在的流行话术就是"帅到极爆"。帅哥很多,可贵的是帅哥李格非"刻意于经学",又聪明,又努力,三十岁那年考中了进士。
李格非形象
唐宋有从新晋进士中选婿的传统,李格非这样的帅哥自然最受丈人青睐。当时的宰相是王珪,具有优先挑选权,他一眼就看上了李格非,把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了他。王珪在历史上并不知名,但实实在在做了16年宰相,历仕三朝,这本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
王珪形象
元丰七年(1084),王氏诞下一个女孩。李恪非给她取名李清照,希望她以清名照人间。女儿继承了父母双方的良好基因,"灵襟秀气,超越恒流。"四五岁时,就与从兄们一起课读,常常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水平不亚于八九岁的堂兄李迥。但这个女孩没有按照一般千金小姐的正常框架成长,而是走向了与大家闺秀完全相反的方向。
随意生长,"留守儿童"喝酒赌博
成长道路的转折点发生在元佑四年(1089),这时母亲王氏已经过世,父亲也要离开她赴汴京任职,五岁的小清照变成了"留守儿童"。由于缺乏双亲管教,李清照像喇叭花那样随意地生长,往好里说,天真烂漫中又有几分顽皮。李清照在回忆这段生活时,曾经写过一首《点绛唇》:"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青衣透。见有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说她打完秋千,看见客人进门,来不及穿鞋,也顾不上头发松散、金钗坠地,一溜烟地往房间里跑。跑到门口,又不甘心,非要看看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虽然李格非续了弦,继母对小清照视若己出,但继母就是继母,有一层天然的隔阂,小清照时常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孤儿感。她喜欢上了喝酒,游乐的时候,要浮一大白来表示心情愉快;伤春的时候,要借酒来消除郁悒的心情;秋天到了,树叶落了,心情坏了,需要喝酒;冬天大雪纷飞,梅花开了,心情好了,也当喝酒。
李清照形象
不但喜欢喝酒,她还喜欢赌博,能够为之废寝忘食。继母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去严格管教青春期的少女,李清照很快就成为赌博高手,每赌必胜,大小通杀。她还为此自豪,说聪明的人,做什么都做得比他人出色,赌博也不例外。
李清照形象
如果只喜欢喝酒、赌博,李清照就是一个"问题少女"了。可贵的是,她爱赌博,更爱读书。她出去逛街,不像一般女孩一样买胭脂水粉,而是买书。她的闺房里,不论几案上还是枕头上,放的都是书。她的幸福生活,就是手不释卷,终日沉醉其中。
大胆思春,月移花影约重来
元符二年(1099),15岁的李清照被父亲接到了汴京。第二,拜"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为师,学习填词作诗属文。不得不说,李清照的艺术感觉好得让人嫉妒,比如这首《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小词轻灵新巧,跌宕起伏,含蓄蕴藉,尤其"绿肥红瘦"一句,极其传神,令当时文士无不击节赞赏。从此,京城叫响了一个叫李清照的才女。
《如梦令》画意
才女16岁了,跟任何正常的少女一样,开始怀春了。只不过才女怀春不同凡响,竟然直呼"月移花影约重来",明月上移,花影摇动,到那时我们再来幽会吧!这个场景来自李清照写的《浣溪沙》:"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词里说,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偷偷喜欢上了一个人,"犯花痴"的表情被人家注意到了,有点害羞,却没有畏惧,她对情人说,晚上没人的时候我们再来!当时,李清照应该是刚刚读完唐代诗人元稹的《莺莺传》,把自己当成了崔莺莺,才这么勇敢而又直接。
李清照形象
那么,李清照心里的张生是谁呢?不久前,李清照跟堂兄李迥到相国寺游玩,有个年轻男子向堂兄打招呼。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满是书卷气息。李迥向李清照介绍,这是他太学里的同学,叫赵明诚。李清照心怦怦直跳,不敢直视赵明诚,不知何时竟躲在了堂兄身后。而那一头的赵明诚也知道了含羞低头的女子便是李清照,汴京城大名鼎鼎的女词人。让他没想到的是,才女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刹那间,少年也心动了。
夫妻情浓,奈何聚短离长
建中靖国元年(1101),17岁的李清照嫁给了20岁的赵明诚。小夫妻饮酒赏花,诗词唱和,收集金石古玩,校勘题签,堪称一对神仙眷侣。同时,这对神仙眷侣的生活又不乏烟火气息,比如这首《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李清照说,少妇买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害怕丈夫看到后会说自己没有花好看,就将花插在鬓间,去问丈夫自己跟花哪一个更美?这个少妇是谁?当然是她自己李清照呀!看看,沉醉在爱情的幸福与欢乐之中的李清照,在丈夫面前是多么会撒娇,多么妩媚娇憨,多么聪颖多情!
李清照与赵明诚
官员的命运如同浮萍,随波逐流起起落落。崇宁二年(1103),李格非作为"元祐党"人,被贬为京东路提刑,其子女也要遣返原籍。结婚二年,李清照不得不与赵明诚分别,回到老家章丘。转眼到了重阳节,李清照独守空房,一阵秋风袭来,吹起门帘,风是寒的,玉枕是凉的,别有一番凄冷滋味在心头,李清照便写了一首《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首词将自然景物与个人感情浓浓地融在一起,创造出一个凄清寂寥的深秋怀人的境界,表达了思念丈夫的孤独与寂寞的心情。尤其是结尾三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不禁让人想象到一幅佳人对花兴叹、顾花自怜的图画,对那位比黄花还瘦的人产生深切的怜惜。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写完后,李清照将这首词装在信笺里,寄给远在汴京的赵明诚。赵明诚看了之后,自愧才能比不上妻子,又有点不服气。他闭门谢客,废寝忘食,用三天三夜的时间创作了50首词,然后把这首《醉花阴》抄写下来混在其中,请友人陆德夫评论。陆德夫品味再三,说:"只有三句最佳。"赵明诚忙问哪三句,陆德夫道:"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随遇而安,归居丈夫老家
大观元年(1107)三月,赵明诚父亲赵挺之被罢去宰辅之职,67岁的老人家积郁满怀,五天后就病死了。赵家的顶梁柱倒了,赵明诚也难逃被罢官的命运。他草草举办了父亲的葬礼,变卖宅院,带着家人归居老家青州。
赵明诚形象
当时青州是山东的经济和文化中心,李清照在这里生活了16年。她跟赵明诚共同读书,共同撰写考古巨著《金石录》。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有句:"审容膝之易安",形容其"蜗居"之小,仅能勉强把膝盖挤进去,却不改其安贫乐道之志。她追随陶渊明,自号"易安居士",给他们的书斋取名"归来堂",意思是即使住在这样的陋室里,也能随遇而安。
李清照与赵明诚
夫妻二人经常嬉戏玩闹,玩赌诗饮茶,谁说的快谁赢,赢了的先喝茶,李清照经常举杯大笑,茶水洒在了衣衫上。每逢初一、十五,夫妻结伴去搜罗中意的金石古玩,满意的话就悉数带回家。二人本来家境很不错,但大部分银钱都消耗在古董字画上,所以吃穿用度就极度缩减。李清照先是戒除了吃肉的习惯,后来甚至经常典当名贵衣物。但小夫妻乐在其中,数年下来,归来堂已囤积下数不胜数的古董漆器,仅仅书画就有两千卷。
大智大勇,押送金石文物南渡
宣和七年(1125)十月,金国以大宋违背金宋盟约为由,举兵南下,靖康二年(1127)四月攻破大宋首都汴京(今河南省开封市),虏掠徽宗、钦宗二帝及宋朝宗室北去,史称"靖康之变"。宋徽宗第九子赵构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省商丘市)即位,是为宋高宗。赵明诚当时正好赶去金陵守母丧,国家用人之际,不拘礼仪,朝廷任命他为江宁知府,兼江东经制副使。
靖康之耻
年底,战火漫延到了青州。李清照整理和遴选家里的书籍文物,装了满满15车,汇入流民队伍,开始了辛苦而又危险的南下旅程。京口守臣钱伯言畏敌如虎,弃城而去。等李清照渡过长江,来到京口地面时,一些搞不清是兵是匪的人正在骚扰过往旅客,掠财劫货。李清照此时表现出了一个弱女子难得的大智大勇,一路避开乱兵和劫匪,于兵荒马乱中穿越京口,将这批稀世珍宝安全押抵金陵,让赵明诚都大感意外,看她的每一眼都充满了敬重和感激。
押送文物南渡
然而,李清照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无可挽回地老去了。当她站在瓜洲渡口,对着倒映着天光云影的江水时,几乎认不出自己,这个风霜满脸的憔悴婆子,就是当年那个如梅胜雪的才女吗?
致敬项羽,暗讽丈夫懦弱无能
赵构继位后,就带着臣僚仓皇南逃,先逃到扬州,再逃到临安(今浙江市杭州市),离前线越来越远。李清照眼看赵构根本不思恢复中原之事,自己的家乡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每逢天降大雪,就头顶斗笠,身披蓑衣,登上城墙,向北远眺,吟诗讽刺朝廷的懦弱无为。这还不算完,等赵明诚回家,她就请他和诗。赵明诚苦无良对,每次踏进家门的那一刻,都战战兢兢,很怕妻子又拿出新诗,说:"官人,请您雅正。"
李清照形象
建炎三年(1129)二月,御营统治官王亦密谋叛乱,下属察觉,遂向赵明诚汇报。但赵明诚掉以轻心,没有做防范措施。夜里,王亦果然造反,好在下属有所准备,将其击败。天亮时,下属前去报告赵明诚,却发现他已用绳子从城墙坠下逃跑了。
赵明诚形象
赵明诚被朝廷罢免了职务,不好意思在金陵住下去,就准备投奔驻节洪州(今江西省南昌市)的妹夫李擢。他准备好了船只,把他们从青州故里带出来的所有财产统统装上船去。李清照深深为丈夫临阵逃脱的行为感到羞耻,往昔的鱼水和谐一去不返。一路上,夫妻俩相对无言,气氛尴尬。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在花影如潮的春天,船过安徽和县,这里是楚霸王项羽兵败自刎的地方,他们上岸参拜。站在项羽塑像前,李清照心潮澎湃,吟出了一首《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李清照由衷赞叹项羽的壮烈行为,人活着就要做人中豪杰,为国家建功立业;死也要为国捐躯,成为鬼中英雄。赵明诚站在身后,听了她掷地有声的《夏日绝句》,深深自责。项羽是万世英雄,自己无法比肩,情有可原,但堂堂七尺男儿竟不如一个柔弱女子,实在羞愧难当。
疾病缠身,有人向她求婚
建炎三年(1129)八月,赵明诚在抑郁中病逝,李清照脸上的泪痕还未拭干,金兵就已再次南下。南宋小朝廷岌岌可危,赵构向浙江西部的丘陵地带逃窜。李清照派人把大部分金石文物运到李擢那里,但任谁也没有想到,金军竟然分兵进攻洪州,所有金石文物全部在战火中化为灰烬。李清照的心在流血,又有人在她伤口撒了一把盐。绍兴元年(1131)三月,她流落到越州,租住在一家姓钟的人家。一天晚上,她随身携带的古玩书画全部被盗。至此,她和赵明诚省吃简用、费尽心力积攒下来的文玩字画丧失殆尽。
李清照与赵明诚
第二年正月,李清照随着高宗的御驾,回到了临安。一场大病找上了她,她躺在床上,有时咳嗽,有时发烧,不停地呻吟,受尽煎熬。就在她最虚弱的时候,竟然有人来向她求婚了。
来人叫张汝舟,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年龄与李清照相仿,崇宁年间进士,官职是右承务郎。他说他倾慕李清照多时,对于她的不幸深表同情,如果李清照不嫌弃,他愿意好好照顾她,携手共度后半生。
张汝舟形象
那个年代,妇女从一而终的观念根深蒂固。李清照虽然个性超脱,却也不能不顾忌众口铄金的压力。她本想回绝,但弟弟李迒对她说,像张汝舟这样一位官员,不嫌弃你的一无所有,也不嫌弃你疾病缠身,有情有义,是你下半生的理想伴侣啊!李清照知道自己这两年已经给弟弟增加了很多负担,弟弟虽然没有表现出不情愿,但她自己心里有数,不想继续给弟弟增添更多的麻烦。年近五旬、孤苦无依的李清照,顶着巨大的压力,答应了这桩婚事。
再嫁匪人,宁可坐牢也要离婚
然而,张汝舟事实上并非倾慕李清照的才华,也非同情她的遭遇,而是因为他早先听说过李清照收藏有大量金石文玩,对这些文物起了觊觎之心。婚后不久,张汝舟就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开始向李清照索要金石文物。当他发现李清照手头的文物已经所剩无几,便老羞成怒,开始脱下伪装,对李清照恶语相向,甚至拳脚相加。
李清照形象
张汝舟的野蛮和丑恶行径让李清照难以容忍,动了离婚的念头。但宋朝律法不允许女性主动要求离婚,妻告夫,即使丈夫有错有先,妻子也要判处二年徒刑。但李清照急于摆脱这个恶棍的控制,便向弟弟李迒求助。她其实是有更强的关系可用的,她的舅舅王仲岏的小女儿,也就是她表妹王氏,嫁给了秦桧。当时,秦桧任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是高宗面前的红人。但王氏个性阴狠,秦桧干的许多坏事都是她"枕头风"吹出来的。清高如李清照者,当然不屑与这样一位毒蝎亲戚交往。
秦桧与王氏跪像
李迒利用自己在档案机关工作的便利,查到了张汝舟营私舞弊的罪证。李清照拿着这些证据,直接向官府告发,并要求离婚。张汝舟被从公务员队伍里除名,发配到偏远的柳州。李清照获准离婚,却也因此入狱。后经翰林学士綦崇礼等亲友的大力营救,关押九天后获释。
李清照形象
李清照改嫁又离婚,引出众多流言蜚语,甚至有人翻出李清照写的《丑奴儿》一词,指摘她原本就不守妇道。这首词是这样写的:"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橱枕簟凉。"绛红薄绡的透明睡衣朦朦胧胧,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醉人的幽香阵阵袭来,少妇笑吟吟地说:"郎君,今天晚上的竹席可真凉啊!"这样的暗示的确风情万种、充满诱惑,但人家李清照"勾引"自己的丈夫,关你何事?
晚境凄凉,物是人非事事休
绍兴四年(1134),金国纠合伪齐再次南犯,赵构如惊弓之鸟,逃往平江。李清照被逃难的百姓裹挟着,逃到了金华,落脚在一户陈姓人家。待收拾利落以后,她去探访赵明诚的妹妹,妹妹的孩子们热情地叫她舅娘,让她心里获得了些许慰藉。在酒后的闲暇时光里,李清照与晚辈们玩打马游戏。这是她最爱的赌博游戏,晚辈们以前没有玩过,也没有打马用的图纸,她便教她们以手现画。在打马的时候,她的天性表露无遗,与晚辈们一起"绕床大叫",脸上挂满了笑容。这是她现时最大的乐趣了,仿佛让她找到了小时候父母陪在身边的那种欢娱。
李清照形象
然而,暂时的欢娱难掩人生的凄凉。赵明诚的去世,金石文物的散失,又经历了一场再嫁匪人、离异系狱的劫难,岁月把最好的东西都带走了,只剩李清照孑然一身,在一个陌生的小山城,独自咀嚼哀伤。一个风雨初歇的上午,李清照没有心情梳洗打扮,再说打扮给谁看呢?听说城南双溪的景色很好,心里想着去那里划划船、散散心应该不错。但这只是一刹那间的想法,李清照没有出门,而是走进书房,写下一首《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在这首词里,李清照回答了她为什么没有去双溪划船散心,她担心自己的忧愁太沉重了,小舟无法承载。南唐词人李煜用"一江春水向东流"比喻愁,把愁变成了水,李清照又进一步把愁搬上了船,把精神化为了物质,把抽象的感情化为具体的形象,愁是那么多,那么重,以至于船都载不动。
载不动,许多愁
晚年的李清照寓居杭州,虽然年事已高,不如年轻时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却有很多学诗学词的心得可以传授给后辈,于是便在家中开设了学堂,招收附近的小女孩,教她们填词作对。一日,好友孙氏登门拜访,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相随。李清照乍一看,觉得小丫头灵动异常,禀赋过人,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有意倾囊相授,将其培养成下一代女词人。谁知小丫头毫不领情,一口回绝,说"才藻非女子事",呛得李清照差点喘不过气来。这个世界,果真"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小丫头一句话否定了李清照的一生,也让李清照不能不怀疑自己的一生。
李清照形象
大约绍兴二十五年(1155),李清照终于"载不动,许多愁",怀着对死去亲人的绵绵思念,怀着对故土难归的无限失望,在极度的孤苦和凄凉中悄然辞世,享年7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