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室南渡后,丈夫赵明诚病殁,国破家亡的词人李清照又遭人陷构。李清照立即明白历年收藏已是身家之累,考虑再三,她决定将剩余所藏全部上缴朝廷,只有这样才能免祸。主意既定,十月初,李清照雇一叶扁舟,载着“与身共存亡”的“宗器”循江而下。
李清照辗转数地,将视若生命的七簏“宗器”寄存于奉化民间。得知胞弟李迒随赵构行朝在台州,李清照只身一人仅携衣被长途跋涉前往依附(李迒时任八品之敕局删定官,正追随赵构逃亡)。
历经艰辛,姐弟二人方于离乱中相逢。其后,李清照随李迒从驾由海道赴温州。随着宋金战事的变化,小住月余后,三月再随御舟北返,四月十二抵达越州,卜居近郊土民钟氏舍。
七月,李清照取回了寄存在奉化的“宗器”。为了这些劫后余生珍藏的安全,李清照不敢马虎其事,“藏之床榻下,固其扃鐍,手自启闭”。饶是如此小心,仍无法阻止一些无良之辈的觊觎。
有钱塘世家弟子吴说者,时任福建路转运判官,经常往来于浙东沿海。得知李清照取回奉化寄存的七簏珍贵藏品后,贼心顿炽。为了摸清李清照所藏精确位置及生活起居规律,他先是收买了李清照的房东和左邻右舍,组织钟氏族人穴壁盗窃。钟氏族人多是些粗鄙无知村夫,根本不知道欲盗之物的珍贵,吴说利用了他们的无知与贪婪,用蝇头小利将之诱骗成为作案帮凶。
赵明诚留下的字画等物,李清照也不敢大意,放在手边,病中也时常把玩。在莱州,赵明诚每晚会在书房中“校勘二卷,跋题一卷”。每当看到书册上丈夫的“手泽如新”,从前之事就会历历在目。思及赵明诚“墓木已拱”,她就不能自己。心底悲怆凄楚的李清照,每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榻上有人,一有动静难免会被发觉,所以偷盗的事情进展缓慢。一直迁延至仲冬,赵构行朝在越州因漕运困难,无力支付百官俸禄,下诏“放散百官,听从便居住,待来春赴行在。”
遵此诏令,李迒有可能会离开越州,如此一来,李清照也有可能离开暂居地。吴贼担心事情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催促立即动手。
十一月下旬,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穴壁成功,开始往外搬动。这些村民毕竟不是专业盗墓人士,难免会整出响动来。当搬到第五簏时候,睡梦中的李清照终于惊觉。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黑寂的夜,当房东近邻们燃着灯火,装模作样过来慰问时,窃贼与其所得早已消失的不见影踪。
李清照则昏瘚于地,人事不省。
第二天,所有钟氏族人都赶来探视,七嘴八舌地表示同情及对盗贼的愤慨。清醒过来的李清照知道收藏失窃必定与这些无知乡民有关,却并没有失去理性,而是强抑心底的悲恸,当众宣称高价收赎失物并保证不追究失物来历。
李清照开价之高令所有村民咋舌,此举无疑令他们大开眼界。其中一邻人于得手后移交赃物前,先于簏中取出十余件私藏,听到赏格居然如此之高,心潮澎湃不能已。邻人立即返回家中,随便取出其中一件做试探。佯称是自己道边拾遗。李清照二话不说,立即按赏收赎。那邻人凭空多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财富,立即将所有尽数交出,李清照仍是照单全收。
不出李清照所料——所有被吴说愚弄的钟姓人愤怒了,他们气不打一处来:数月来的劳务费,居然抵不上随便一件物品的收赎价。为了泄愤,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告诉了失主事情的真相,将策划、组织、穴壁、分赃所有过程都告诉了李清照。
令后人感到难以理解的是,李清照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寻求法律援助,而是想方设法通过中间人,向吴说表达愿意收赎失物。吴说自然不会答应,一口拒绝了她开出的赎买条件。
李清照彻底绝望了,十二月她离开了暂居地,前往衢州小住。李清照巾帼不让须眉,在此事上却甘心吃哑巴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要知道事情一旦张扬开来,一定会有人展开丰富之想象,口口声声说丢失了那么多藏品,原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物事,真正价值连城的东西仍在贴身收藏。万一有人于赵构面前挑拨离间,扣上一顶欺君的帽子,最终倒霉的还是李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