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屿志昨天
编者按
从来没有一条路，如瓯江山水诗之路这般浪漫而别致。
“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1600年前，江心屿的水天交映至美之景，让谢灵运感慨吟诗，从此开启孤屿的千年诗路。
从南北朝至今，上至帝王将相，下及寒门学子，在江心屿上留下深深的文化烙印。千百年来，宋文信国公祠、谢公亭、澄鲜阁、浩然楼……江心屿的砖砖瓦瓦间，回荡着历代诗歌的余韵，贯穿温州各个历史时期，无声地见证着各朝各代的兴衰荣辱。
诗与远方，就在江心屿的山水之间。“孤屿志”推出《千年文脉·诗路瓯江》系列篇章，展示这座让诗路兴旺在实景里的文化宝岛，探寻这颗传承着温州城市文脉的诗路明珠。
在时局动荡的1946年，一个女人千辛万苦从上海坐火车、黄包车、独轮车、轿子、轮船……那年冬天，来到温州“千里寻夫”。她叫张爱玲。
800多年前，同样是在兵荒马乱的冬天，一个女人带着亡夫毕生收藏的文物，南下避乱，追随宋高宗的脚步来到温州，投奔弟弟，她叫李清照。
出生于书香门第的李清照，文采出众，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本期孤屿志，我们来聊一聊这位奇女子李清照。
01
一路追随宋高宗至温州
1130年正月，宋高宗赵构为避金兵的侵袭，一路南下，至温州。
正月十八日，宋高宗御舟离开台州，驶往温州。二十日，御舟航至瓯江口青澳门（今洞头）。二十一日，到达温州港口。二十三日，御舟泊乐清琯头。二十六日，赵构登岸后驻跸龙湾水陆寺。二月初二，至江心屿，驻跸江心寺。
此时，一位名叫李清照的女子雇船入海，追着宋高宗的船队来到温州。她在《金石录后序》中，记录了来温的经历：“上江即不可往，由虏势叵测，有弟迒，任敕局删定官，遂往依之。到台，台守已遁；之剡，出睦，又弃衣被走黄岩，雇舟入海，奔行朝，时驻跸章安。从御舟海道之温，又之越。”当时戒备森严，怕是李清照没有见到宋高宗的机会。
金石录
李清照的亲弟弟李迒是敕局的删定官，负责修改审定律令，把历朝历代的诏令等编纂成文书供皇帝翻阅，为八品官员。从《金石录后序》可以发现李清照追随行在的真正原因：“先侯疾亟时，有张飞卿学士，携玉壶过视侯，便携去，其实珉也。不知何人传道，遂妄言有颁金之语，或传亦有密论列者。余大惶怖，不敢言，遂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欲赴外廷投进。”
丈夫赵明诚死后，有人造谣以玉石投献金人，即所谓“玉壶颁金”。李清照因此带着金石铜器追随高宗，进献给朝廷，以证明清白。她既是投奔弟弟，也是追赶流亡政府。
02
舴艋舟载不动心中苦楚
不同的境遇，一样的忧伤。一个是浑身带刺的红玫瑰，一个是洁白无瑕的白月光。隔着遥远的时空，两位才绝一代的女子却都结缘温州。
1946年的正月，山一程水一程，张爱玲经丽水来到温州。“我从诸暨丽水来，路上想着这里是你走过的，及在船上望得见温州城了，想你就在那里，这温州城就像含有宝珠在放光。”
因为爱一个人，爱上了一座城。在温州住了20天，深情的张爱玲却被胡兰成所弃，伤心地离开温州。
张爱玲与胡兰成
一个是民国文学异类，一个是千古第一才女。有人说，李清照与张爱玲，若将两人放在同一时空，必定是一对美妙的并蒂莲。
1130年正月，李清照一路南奔至温，乘船从台州进入瓯江口时，映入眼帘的江心屿孤悬江中。当她望着宋高宗驻跸的孤屿，估计心中感慨万千。
李清照应该能感觉到，那时的温州是一个情绪紧张的小城，那些雨那些风，总是如人生的命运般捉摸不透。
她在温州留下了一阕词《添字采桑子·芭蕉》，道尽了心中苦楚：
“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
三更时分的雨声，雨水滴滴答答地敲打着芭蕉叶，声音是那样地单调，又是那样地凄凉，孤独忧伤，藏不住的是对中原家乡的思念。
另有一首《武陵春》成为千古绝唱：
“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
一句“双溪舴艋舟”让后人心心念念。一说也是作于温州，楠溪江的江面上，至今还漂着双溪舴艋舟。这些伤感的千古名词，流传至今，却为温州留下了一笔浓厚的历史文化气息。
03
半生欢喜半生忧
李清照出生书香门第，婉约派词人，号易安居士。父亲李格非，进士出身，是苏轼的学生，曾官至礼部员外郎。父母亲特别开明，没有像一般人家以封建礼俗约束。反倒是谆谆教导，发掘着她文学的兴趣与天赋。
词坛新将李清照在17岁那年与20岁的太学生赵明诚，不期而遇。才子佳人互有耳闻，一个不错的缘分，也就拉开了两人爱情的序幕。18岁的李清照与赵明诚结婚。她将未嫁前初见赵明诚的情景写进了诗词中，洋溢着大胆直率的少女情怀：
“
《点绛唇·蹴罢秋千》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
两人一个擅于文学，一个喜欢金石。志趣相同，情投意合，收书考古，品画论诗，极一时倡随之乐。
1127年，金灭北宋，恍如一声霹雳，惊醒美梦。赵李夫妇“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他们把书画等屡加删汰，载了十五车，“连舻渡江”。十二月金人攻陷青州，赵明诚故宅所存十余间的书籍成灰烬。
赵明诚病逝建康后，李清照一人伶仃孤苦，茫无所之。金兵南犯，李清照带着沉重的书籍文物开始逃难。她从建康出逃，经越州、明州、奉化、宁海、台州，一路逃下去，一直漂泊到海上，又过海到温州。
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叫张汝舟的人。张汝舟始时悉心照料李清照，婚后逐渐暴露了结婚只为了清照手里残存的金石的面目。不堪虐待的李清照以“妄增举报入官”为由将张汝舟投入官司并与之离婚。
一代才女，本过着羡煞旁人的生活，现实却将她推入深深的苦海，她像一叶孤舟在风浪中无助地飘摇。绍兴二十五年左右（1155)，李清照孤独离世，给世人留下遗世而独立的身影。
编辑 | 连佳佳
校对 | 郑凌
参考文献：
《一片冰心万古情——读李清照<金石录后序>》 刘叶秋
《试析建炎年间李清照避兵路线》 张秋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