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建康城——李清照冒雪寻诗

清人崔鏏画的李清照

宋朝周晖在《清波杂志》有这样一段记载：

倾见易安族人言，明诚在建康日，易安每值天大雪，即顶笠披蓑，循城远览以寻诗。得句必邀其夫赓和，明诚每苦之也。

易安，就是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

    这段话的意思是，在江宁城里，李清照和丈夫每逢大雪纷飞，两人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在江宁城里寻古揽胜。李清照诗情大发，吟咏不停，每次得到佳句，必邀请丈夫和之。而丈夫在吟诗作赋方面，明显稍逊一筹，所以，常常难以跟上李清照的节拍。

石头城雪景

    李清照在南京城的哪些地方踏雪寻诗，由于记录太少，已经无从详述。但根据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的兴趣与爱好推测，南京的很多名胜古迹一定会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山东济南人。她出生于书香门第，早期生活优裕，父亲李格非进士出身，是苏轼的学生，官至提点刑狱、礼部员外郎。李格非藏书甚富，工于词章。母亲是状元王拱宸的孙女，很有文学修养。所以，李清照自幼生活在文学氛围十分浓厚的家庭里，耳濡目染，加之聪慧颖悟，才华过人，“自少年便有诗名”（王灼《碧鸡漫志》）。李清照的少年时代随父亲生活于汴京（开封），优雅的生活环境，特别是京都的繁华景象，激发了她的创作热情，她写出了不少为后世广为传诵的词章。《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词甫一问世，便轰动了京师，“当时文士莫不击节称赏，未有能道之者”（《尧山堂外纪》）。

李清照18岁那年，与时年21岁的太学生赵明诚在汴京结婚。当时李清照之父任礼部员外郎，赵明诚之父任吏部侍郎，均为朝廷高级官吏，可以说两个家庭是门当户对。赵明诚具有很高的文化素养，醉心于金石书画的搜集、考订，日后成为著名的金石家。所以，李清照与赵明诚的结合，可以说是珠联璧合，志趣相投。

    朝廷内部激烈的新旧党争把李家卷了进去。李清照出嫁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宋徽宗崇宁元年（1102）七月，父亲李格非被列入元祐党籍，不得在京城任职。赵明诚的父亲也去世。家庭失势，李清照、赵明诚只好于1107年秋回到了乡里青州（山东益都）居住。李清照将他们的居室命名“归来堂”，自号“易安居士”。李清照与赵明诚虽然失掉了昔日京师的优裕生活，然而却得到了居于乡里平静安宁的乐趣。他们节衣缩食，搜求金石古籍，研文写诗，度过了十年平静、和美的岁月。

    1127年，金人大举南侵，俘获宋徽宗、钦宗父子北去，史称“靖康之变”。北宋朝廷崩溃。这年三月赵明诚因母亲死于江宁（今南京），南下奔丧。八月，朝廷任命他知江宁府，兼江东经制副使。此时，李清照从家中精选了十五车金石图书，乘船南下，于建炎二年（1128）春押抵达江宁府。

    江宁古城深深吸引了李清照和赵明诚。两人度过了短暂的游览寻诗的日子。

    建炎三年（1129）二月，赵明诚被罢建康守，移知湖州，还没有去赴任，又遭罢免。李清照和丈夫又来到了安徽的池阳（今贵池），两三个月后，朝廷又将赵明诚调往湖州任职。官员频繁的调动，从一个侧面反映南宋朝廷的局势极不稳定。赵明诚在赴湖州上任途中，路过建康，在这里中暑不治，于八月十八日去世，时年49岁，而此时李清照才46岁。

    赵明诚的死，对李清照打击实在太大了。她将赵明诚葬在南京，自己又大病一场，差点病死。当时国势日急，赵明诚妹婿李擢权兵部侍郎，从卫太后在洪州（今江西南昌）。为保存赵明诚所遗留文物书籍，李清照派人运送行李去投奔他。不料当年十一月，金人陷洪州，所运图书金石散为云烟。李清照只好携带少量轻便的书帖典籍仓皇南逃。后来的李清照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在孤独无依之中，再嫁张汝舟。岂料这个张汝舟不是一个善人，他对李清照动辄谩骂，甚至拳脚相加。李清照坚决与之离婚。

    大约在公元1155年，李清照在孤苦、凄凉中悄然辞世，享年约71岁。

四印斋刻本《漱玉词》上的李清照画像，有人认为是后人伪造的。

在李清照的词中，唯一能够确认是在南京写的，便是这首《临江仙》：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谁怜憔悴更凋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据考证，这首词写于宋高宗建炎三年（1129年）元月初。李清照初到建康，踏雪登石头城，北望中原，今则大势已去，恢复无望，而金兵日炽，惨酷的现实哪里还有心情去赏花灯、踏雪寻诗呢。

    南渡前，李清照多写闺中幽怨之情，而南渡后，经历过国破家亡的惨痛经历，她多抒发心中郁闷之情。再嫁、离异、系狱风波平息后，李清照已年届五十。由于长期的心情忧闷，李清照又患了好几种病。自赵明诚病故后，李清照流离失所，饱尝了国破家亡的凄苦滋味，从而使她词的创作感情更加深沉，词的审美风格也更加凄楚，词的思想内容也不再局限于儿女情长，而是扩展到了表现战乱时代的民族、社会的苦难忧患。她这个时期的词作感情深厚，形成了沉郁苍凉、凄苦哀伤的审美风格。

    李清照对中国文学的贡献，在于她培育了一枝词坛奇葩——易安体。李清照青年时期，写过一篇著名的《词论》，对她的前辈大家李璟、李煜、柳永、张先、晏殊、欧阳修、苏轼、王安石、曾巩、晏几道、贺铸、秦观、黄庭坚等评点优劣，还提出了词“别是一家”的主张。

    李清照的词作不模仿他人，不人云亦云，多用白话和家常语，喜白描铺叙，别具一格又保持着词之为词的特质，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