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词论》对前人的批评
由於李清照本身通晓音律,了解作词的艰苦,因此对於词的批评,提出了一些颇可贵的见解。李清照之词论,评骘前人词作的部分占了相当大的篇幅。但她却直接批评其利病得失,不稍假借颜色。又从她历举当时有名词人,多所揭短而少所称许这一点来看;可知她自视甚高,对作词的要求有自己的一套见解。这是相当难以令人接受的,因为受到批评的几乎都是後代公认的名词家。因此自来前人对《词论》的评价便极不一致。有关她词论的批评,大部分也都与此有关。
胡仔说:“易安历评诸公歌词,皆摘其短,无一免者,此论未公,吾不凭也。其意盖自谓能擅其长,以乐府名家者。退之诗云:‘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正为此辈发也。”(《苕溪渔隐丛话》後集卷卅三)
裴畅也说:“易安自视其才,藐视一切,本不足存。第以一妇人能开此大口,其妄不待言,其狂亦不可及也。”(《词苑萃编》卷九)
二人都相当贬抑“词论”的价值。但与胡仔几乎同时的陆游则认为李清照词论卓有见地,绝非好为大言者。其《老学庵笔记》说:“易安讥弹前辈,既中其病。”对词论却又相当推崇。在众说纷纭的情况下,到底《词论》所评是否中肯,李清照是否“好为大言”,在此作一分析:
1、论晚唐词
李清照论词,首重声律,所以她评晚唐词则说“郑、卫之声日炽,流靡之变日烦”。这两句话虽是在概述花间词风,其中便隐含温庭筠在内。温庭筠是花间派词人之首,《旧唐书,温庭筠传》说他:“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词。”从《花间集》看他的词,绮罗香泽之态、绸缪婉转之度,皆不出绮怨之思。但觉镂金铺采,炫人耳目,但却缺乏深远情韵。
2、论五代词
李清照评论五代词,说:“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熄。”盖因五代(梁、唐、晋、汉、周)之际,政治局势动汤,社会离乱,在这样动乱的时代中,文艺自然得不到足够的滋养成长,乐府诗歌便毁颓丧坠了,近人林大椿所辑《唐五代词》亦仅得作者卅余人,词数百阕而已,与北宋词坛百花烂漫的情形比较之下,便有如天地之别般悬殊,所以“斯文道熄”形容之,实是恰当不过。
3、论江南李氏君臣
李清照论江南李氏君臣词,则说:“独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楼吹彻玉笙寒’、‘吹皱一池春水’之词。语虽奇甚,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江南李氏君臣,乃指李景、李煜父子和冯延巳而言。
“小楼吹彻玉笙寒”见於李景《摊破浣溪纱》;“吹皱一池春水”则见於冯延巳《谒金门》。其词义用语皆为前人所未曾用过,所以李清照评为“奇甚”。至於其後的“亡国之音哀以思”一语,则应该是用来评後主的词。如李煜後期作品:《破阵子》、《清平乐》、《浣溪沙》、《子夜歌》、《望江南》四首、《乌夜啼》三首、《虞美人》二首、《浪淘沙》二首,皆是婉转悱恻、凄凉怨慕,充满了故国黍离之悲,正与其亡国之身,朝不保夕、动辄得咎的境遇相互呼应。
4、论柳永词
柳永是第一个创作大量长调慢词的词人,对於词调的发展相当有贡献。柳词的主要内容是在叙述下层人民的生活和城市繁华的景象。语言通俗、情景交融、善於铺叙是柳永词的主要特点。尤其善於描写羁旅行役、离愁别恨和同情妓女之作。他的词在当时极为流行,甚至到了“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的地步,但是有些作品的用语、意境鄙俗低下。李清照相当不满意他用通俗的市井语言写词,因其与她所主张的用语须奇、措词高雅相悖。陈振孙批评柳永词说:“格固不高,而音律谐婉、语意妥贴,承平气象,形容曲尽,尤工於羁旅行役。”(《直斋书录解题》卷廿一)
所以《词论》评论柳永词,谓其“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於世;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乐章集》所辑,虽不全然如此论,但也大体不差。
5、论张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绛、晁次膺等六人词
李清照虽然在此一口气批评六个人,但主要著眼於张子野(先)、宋子京(祁)身上;其余宋庠、沈唐、元绛、晁次膺四家则因词风相似,所以牵连谈论到。张先,以乐章擅名一时,他生平最得意的句子有所谓“三影”之说:《天仙子》中“云破月来花弄影”、《舟中闻双琵琶》的“柳径无人,坠轻絮无影”及《归朝欢》“娇柔嫩起,廉幙卷花影”,细密轻丽,的确是用心锻练出的好句子,但却是连碎不成篇,无法贯穿全词的意境。宋祈虽著有《宋景文公长短句》流传於世,但著名的也只有“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而已。
李清照在此批评了张先等人“虽时时有妙语,然破碎何足名家”,就是反对一篇词中只有个别的佳句妙语,而与全篇不相称。她认为这种玩弄支离破碎的文字游戏是应该受到指责的,词的风格需要通篇一气,浑然天成,方为上品。
6、论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词
李清照在此批评晏元献(殊)、欧阳永叔(修)、苏子瞻(轼)三人“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於大海,然皆句读不齐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
李清照相当反对以诗为词,特别将著眼点放在音律上面。因为词律较严而诗律较宽,拿作诗的音律填词,自然有许多地方“不可歌”了。此段应该为针对苏轼而发的议论,因为晏殊、欧阳修本来填词就属於传统的婉约派,此处应是牵连偶及才是。从今天看来,晏殊《珠玉集》与欧阳修《六一词》中,鲜有“不协音律”的“句读不葺之诗”;况且李清照向来服膺欧公,其《临江仙》词序有云:“欧阳公作《蝶恋花》,有『庭院深深深几许』之句,余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句,其声即旧《临江仙》也。”其中对欧阳修推誉有加,假使李清照批评晏、欧,言语必定不会这般犀厉才是。
而苏轼词,後人多以豪放称之,以其足为後世效法。王灼说:“东坡先生以文章余事作诗,溢而作词曲,其高处入天,平处尚临镜笑春,不顾侪辈。”(《碧鸡漫志》卷二)
就是因为苏轼才气太高,词曲的规范无法限制住他的思想,造成他不喜剪裁文句以就音律,加上他诗化了的词风,所以尽管李清照盛赞他“学际天人”,在李清照极注重声律的标准之下,终不能免於认为其词是“句读不齐之诗”的评语。如著名的《念奴娇》: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仅当年,小乔出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其下半阙若依词牌而作,应该是:“遥想公仅当年,小乔出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才是。但如此一来,不仅文辞结构大变,也没有苏词一气呵成的痛快感了。
苏轼填词,同於他的豪爽性格,不会为了迁就声律而牺牲意境;因此前人多以其词不协律为病。晁补之为此作了一些说明:“苏东坡词人谓不协音律,然居士词横放杰出,自是曲子中缚不住者。”可知苏词常有不合律处。
7、论王安石、曾巩词
曾巩词不多见,现仅存《赏南枝》一阕,见於黄大舆《梅苑》卷一,是子固自创之词牌。词曰:
暮冬天地闭,正柔木冻折,瑞雪飘飞。对景见南山,岭梅露、几点清雅容姿。丹染萼、玉坠枝。又岂是、一阳有私。大抵是、化工独许,使占却先时。霜威莫苦凌持。此花根性,想群卉争知。贵用在和羹,三春里、不管绿是红非。攀赏处、宜酒卮。醉燃嗅、幽香更奇。倚阑干、仗何人去,嘱羌管休吹。
曾巩这阕词,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像是拆散了的散文,而且文义艰涩,拗哲难读。徐本立评之曰:“文义拙涩,声调亦拗。”(《词律拾遗》卷五)
王安石著有《临川先生歌曲》一卷行世,但他平日言行相当轻视倚声之学,从他曾说:“为宰相而作小词可乎?”一言观来,他睥睨诗余的心态溢於言表。又因为他以文入词,所以词中往往未协律处甚众。王灼评曰:“王荆公长短句不多合绳墨处。”(《碧鸡漫志》卷二)
词论评论王安石、曾巩说:“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此是讽刺王、曾两人以文为词,不明词律,实非过当。
8、论晏几道、贺铸、秦观、黄庭坚词
李清照词论末段议及晏几道、贺铸、秦观、黄庭坚四人之词,曰:“乃知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後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无铺叙。贺苦少典重。秦则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黄则尚故实而多庛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
晏、贺、秦、黄等四家词,是李清照稍微显露赞扬意思的。词论称四人始能知词,又说秦词主情致、黄词尚故实,均有推誉之意。但是因其各有所短,最後仍免不了受到李清照评论他们填词之弊病。
晏几道工小令,作品收入《小山词》。陈振孙对他相当称许:“叔原词在诸名胜中,独可追逼花间,高处或过之。”(《直斋书录解题》卷廿一)。可知《小山词》的成就是有过人之处的,但是晏几道在慢词风靡一时的情况下,鲜有长调作品产生,除《泛清波摘偏》、《六么令》数阕外,几乎全为令词。小令篇幅短,用字精简,几无铺叙的可能。所以李清照说他无铺叙。
贺铸,著有《东山词》,张耒为其作序中说贺词“大抵倚声而为,皆可歌也。”又说:“盛丽如游金、张之堂,而妖冶如揽嫱、施之祛。”方回自己也说:“吾笔端驱使李商隐、温庭筠,常奔命不暇。”由此之贺铸词缺少李清照要的端庄稳重,也就是所谓的“典重”的特质。
秦少游所撰曰《淮海词》,其词善於刻画,文字细密,以情韵见长;但气格不高,纤巧无力。王灼评其词:“秦少游,俊逸精妙。”(《碧鸡漫志》卷二)。张炎也说:“秦少游词,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词源》卷下)。王灼、张炎二人之论,同於《词论》论秦词“主情韵”、“极妍丽丰姿”之意。但是李清照说秦观倚声“少故实”,则不知为何而发。洪迈言:“秦少游《八六子》词云:‘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语句清峭,为名流推激。余家旧有建本《兰畹曲集》,载杜牧之一词,但记末句云:‘正销魂,梧桐又移翠阴。’秦公盖效之,似差不及也。”(《容斋随笔》卷廿三);叶梦得云:“秦观少游亦善为乐府,语工而入律,知乐者谓之作家歌。元丰间,盛行於淮、楚。‘寒鸦千万点,流水绕孤村’,本隋炀帝诗也,少游取以为《满庭芳》词。”(《避暑诗话》卷三)。由此观之,秦观词中不仅不是“少故实”,而且还很能运用“故实”,《词论》在此之议论未公允。
黄庭坚词作收入《山谷词》,喜好变化前人语言为己之用,所以李清照称其“尚故实”。但是他词中常见鄙俗言语,贺裳《皱水轩词荃》中说:“黄九时出俚语,如‘口不能言,心不快活。’可谓伧父之甚。”彭孙遹《金粟词话》说:“山谷:‘女边著子,门里安心。’鄙俚不堪入诵。”沈曾植《菌阁琐谈》也说:“山谷《步蟾宫》词:‘虫儿真个恶灵利,恼乱得道人眼起。’俗语也。”可见《词论》对他“多疵病”的评语是针对他词中的鄙俗用语,所以秦观词是“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
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来,《词论》除了对秦观“少故实”的评论至今仍有疑问外,大体而言,真是能“既中其病”的。
(三)、《词论》所主张的作词方法
李清照於批评前人作品,可以说是相当严格的,所以不管是多有名的词人,在她眼中,往往作品仍有缺陷,未臻完美。那么,到底她所肯定的完美词章到底是什么面目呢?从她在《词论》的评论中可以看到一些蛛丝马迹。《词论》谈及填词所运用的艺术手法。综其所述,约有下列几方面:
1、用语要奇
用语要奇,就是不蹈袭前人语意之意。《词论》评江南李氏君臣时,推许李景之“小楼吹彻玉笙寒”与冯延巳之“吹皱一池春水”,称其语意奇甚。张炎说:“词以意为主,不要蹈袭前人语意。”(《词源》卷下)。也就是希望词人倚声时要有新意,不要一味重谈前人老调,而要创新、发明,方能不落入旧有的窠臼之中,而使才能被局限住。
2、词要高雅
李清照批评柳永,谓《乐章集》“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又批评黄庭坚填词“尚故实而多疵病”。这是因为李清照要求填词须措词高雅,反对柳、黄两人使用俚语和澜浪俳狎、不堪入目的用语入词。李清照虽然也使用一些浅俗平易的词汇填词,但她虽使用寻常语言度入词律之中,却无不妥之处。这是因为基於她在倚声时,对音乐美、文学美的要求,使她在使用这些词语时,反而达到“奇”、“雅”的特殊效果。
3、通篇要浑成
李清照相当重视文学的整体性,相当反对无通篇意境,只有零散佳句的词篇。所以论及张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绛、晁次膺诸家词时,豪不客气的给予“虽时时有妙语,然破碎何足名家”的批评,直接驳斥他们填词欠缺浑成,虽有佳句,而与全篇决不相称。张炎在批评吴文英词时也说:“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炫人耳目,拆散下来,不成片段。”(《词源》卷下)。如果过度重视锻练字句、堆砌词藻,而忽视了词篇的整体内涵;那么,成就也就只能传诵一时,而不能卓然成家了。
4、词要铺叙且须典重
词为长短句,在字数方面较诗自由。而李清照身处於词风受到张先、柳永等人大量开创长调慢词後的文学界,在形式上又更进一步的开拓了。所以她认为词具有较诗良好的描写篇幅,应该能更从容的对情、境加以描写刻画,不必像诗一样的浓缩字句。而且填词要重视词句的端整庄重,不宜轻佻为之,这是由於李清照对词的看法不若同时的人,她把倚声填词视为一项严肃的事,而其他文人则当作馈赠、应酬的作品。心态不同则结果亦异,所以李清照的作品常隐含著故国之情,具有较深刻的爱国意识。
5、词主情致而尚故实
词尚婉约,所以诗刚而词柔。填词要善用充满艺术形象的语言,来表深邃细密的情感,使人能跟随文字的脚步,踏入词人的内心世界,感受暗藏其中的深远情韵。故实即运用典故,用典得当可以增加作品的典雅性质,更有充实内容的功用。但却并非一未拿前人故事来夸耀自己的博学,而是巧妙地加以运用,不著痕迹,使内容更趋一致,更有整体性。若是用的不好,反而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综合以上所述及李清照对声韵格律的讲究,最後她提出了词“别是一家”的有名论断。此一观点,总结而成以下的结论。在形式上,不可以作诗或做古文的方式来填词,诗文与词之间仍是有严格区别的,因诗仅分平侧,而词分五音、五声、六律、清浊、轻重,所以词於格律要求实细密於诗、文。在内容与风格方面,则不可轻佻浮汤,而要典重。在艺术技巧上要求通篇一气浑成,在表现词的情致时,还要注意到用典与铺叙。使用的语言不可低俗,而要高雅、协音律。
“别是一家”的说法便是李清照一生对词的观点,虽然後半生的动汤,曾使她的词风有了改变,朴实无华的语言,真实情感的自描,和早期“词论”中协音律、高雅、典重的要求稍生歧异,但“别是一家”的观点却仍深植在他的创作意念中,这便是在她的词中我们看不到波涛澎湃、豪放壮丽之句子的缘故。
以上对李清照的《词论》内容作了一番探讨,相信应能使人对之产生一定的认识。但是看完了李清照对宋代几位大家批评後,不得不对李清照的观点感到疑惑,就连公认的大文豪苏轼都因“不喜剪裁以就音律”,而免不了遭受“句读不葺”的评语,更何况是其他成就尚不及苏轼者。那么,李清照是不是真能如《词论》中所说的各项原则来倚声填词,这一点就非常值得作深入的探讨了。
李清照所作的词,脍炙人口,卓然成家。自北宋以来的女作家中,当首推第一。杨慎《词品》中有段赞美说:“宋人中填词,李易安亦称冠绝,使在衣冠,当与秦七、黄九争雄,不独雄於闺阁也。”
纪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清照以一妇人,而词格乃抗轶周、柳。张端义《贵耳集》极推崇其元宵《永遇乐》、《声声慢》,以为闺阁有此文笔,殆为闲气,良非虚美。虽篇帙无多,固不能不宝而存之,为词家一大宗也。”
沈植曾《菌阁琐谈》中也有一段批评,说:“易安跌宕昭彰,气调极类少游,刻挚且兼山谷。惜篇章极少,不过窥豹一斑。闺房之秀,故文士之豪也。才锋大露,被谤始因此。自明以来,堕情者醉其芬馨,飞想者赏其神骏。易安有灵,後者当许为知己。”
自来论李清照词风者,以此说最为真切。只可惜李清照所作之词,在宋元之际早已散佚,今日尚存的只有後人拾掇而成的《漱玉词》而已;较其原帙,只是十存一二,自然难以从中窥得原貌。
清代王士祯推许李清照为“婉约之宗”,徐金九也说其词“妍婉”。可见她在词的创作上,走的是正宗的路径,她遵守作词的一切规矩,精心刻意的去创作,於是成就了艺术上空灵高尚的境界。她很重视音律,锻练字句,在风格上是属於周邦彦、秦观这一派。但她有秦观的细微婉约,而无他的淫靡;她有周邦彦的功力,却没有他那种露骨的雕琢。她的词富於生活和心情的表现,就这点来看,又与李後主、晏几道的风格十分相近,故李後主、李清照与李白并称“词中三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