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山东省济南章丘人。宋代(南北宋之交)女词人,婉约词派代表人物,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李清照出生于书香门第,早期生活优裕。其父李格非藏书甚富,她小时候就在良好的家庭环境中打下了坚实的文学基础。出嫁后与夫赵明诚共同致力于书画金石的搜集整理。金兵入据中原时,流寓南方,境遇孤苦。所作词,前期多写其悠闲生活,后期多悲叹身世,情调感伤。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径,语言清丽。论词强调协律,崇尚典雅,提出词“别是一家”之说,反对以作诗文之法作词。能诗,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时咏史,情辞慷慨,与其词风不同。有《易安居士文集》与《易安词》,但都已散佚。后人辑有《漱玉词》。
李清照研究一直是学者和诗人关注的重要对象。而在近百年的研究过程中,李清照研究经历了不同阶段,各阶段有着不同的研究方向和研究重点,从感性到理性,从散见到专著,涉及的问题无所不包。特别是新时期以后,意识形态的束缚被解除,或者把文学放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中,或者运用西方文学理论加以探讨等等,都使得李清照的研究取得了很大成绩。无论从数量还是从质量上看,其研究成果在唐宋元明清文学研究中都居于前列。
纵观李清照研究现状,我们可以看到,对李清照的研究涉及到下列诸多内容:对李清照生平事迹的研究,涉及生年、里籍、是否改嫁的争论等;对李清照作品的研究,涉及李清照诗词作品的分类、思想内容、艺术特色、创作风格、诗歌意象、审美特征,以及作品的整理、校勘、考证、注释、评论等;与李清照及其作品的相关研究;李清照与其他婉约派词人的比较研究;与豪放派词人的比较研究;李清照人格及作品的接受与影响的研究;对李清照评价的研究等。另外,还有不少文章从不同的角度切入,对李清照的作品进行分析和研究,着眼点是其词作的某一艺术特质,如李清照词中用典的特色、铺叙的手法、意境的创造、情感表达的特色、修辞的特点等等;还有,诸如词的审美意象、人文风俗以及李清照词中对“愁”、“红”、“瘦”等字的美学意蕴独到理解等等。这些研究,业已取得了显著的成就,但也还存在着一些不足。
近年来,对于李清照其人其词的研究,越来越受到更方面的注重,发表于国内外各期刊杂志的有关李清照及易安词的研究论文,也数不胜数。作为中国文学发展史上屈指可数的女作家,李清照以独放异彩的优秀篇章蜚声文坛,特别是她的词,如异军突起,大胆开拓,自成一格,高步词坛,雄视侪辈,赢得了当时和后世人们的称赞。
李清照的词有着鲜明独特的艺术特色,亦有着丰富深沉的思想内容。汉代扬雄在《法言·问神》中曾说:“故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言为心声,语言是思想的反映。透过李清照别具一格的语言,我们看到了一位冲淡轻灵的女君子,感受到了其温柔强大的内心,更体会到了她丰富深沉的思想。
那么李清照词的语言特色表现在哪些方面?李清照以其别具一格的语言形成了怎样的意境?李清照词的思想内容又如何呢?这些问题在目前的研究中还不能寻求到较为完备的回答。
创造性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李清照的词长期以来被人们所喜爱,甚至推崇,就是因为她作品的创造性。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曾说:“李易安词,独辟门径,居然可观。”“闺中之李易安,别于周、秦、晏、史、苏、辛外,独树一帜。” 在此之后,“易安体”便成了人们对李清照词的艺术特色的一种概括。可以说,易安体在语言运用、形象塑造、风格意境、情感表达及构思结篇等方面都有着自己鲜明的特点。
李清照的词在语言方面最显功力,这是其艺术成就最高超之处,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笔者认为用当下一个流行词来概括叫“小清新”。这里的“小”并非“真小”,这里的“小”是可爱而有力量。词人曾大量阅读前人著作,所以,有着很好的书面语基础,同时她又能积极主动地学习民间口语,把二者很好地结合在自己的词作中,于是形成了成一种清新自然、生动优美的语言,它平易而又不乏文采,就像一位绝代佳人,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李清照对文字和语言的驾驭能力,似乎出于本能,已经达到了行云流水,炉火纯青的地步。因此,仅就李清照词的语言成就看,在词史上也是让人望尘莫及的。作为“易安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具体表现如下:
(一)善于用叠字
如“潇潇微雨闻孤馆”(《蝶恋花·泪湿罗衣》),“病起萧萧上锁窗”(《鹧鸪天·寒日潇潇》),“小雨疏风萧萧地”(《孤雁儿·藤床纸帐》)等,多次用“萧萧”、“潇潇”,或指声音,或指状态,或指光线,不但形象生动,而且增加了节奏感。再如“人悄悄,月依依”(《诉衷情·夜来沉醉》),“起来慵整纤纤手”(《点绛唇·蹴罢秋千》),“叶叶心心,舒展有余情”(《添字采桑子·窗前谁种》),“永夜恹恹欢意少”(《蝶恋花·永夜恹恹》),“恨绵绵”(《怨王孙·帝里春晚》),“唱到千千遍”(《蝶恋花·泪湿罗衣》)等,这些例句中的叠字,有的写景,有的状物,有的抒情,形象鲜明,音调流转。“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声声慢·寻寻觅觅》),连用十四个叠字,更是大胆新奇的创造,词人不着一个愁字,但其内心的悲愁,以及独自捱时光的难耐与无奈之情却被写得深切动人,淋漓尽致。
她连续使用七组叠字,并不见生硬、堆砌之感,而是节奏鲜明,自然流畅,不露一丝斧凿痕迹,不禁让人感叹“词曲本应天上有!”张端义在其《贵耳集》中曾说:“此乃公孙大娘舞剑手。本朝非无能词之人,未曾有一下十四叠字者……‘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又使叠字,俱无斧凿痕。”万树也在他的《词律》中说:“此遒逸之气,如生龙活虎,非描塑可拟,其用字奇横而不妨音律,故卓绝千古。”使用叠字来写词的技法,很早就有,但像李清照这样信手拈来,洒脱自如,却真是千古少有。
(二)善于用重字或重句
李清照词中的“花自飘零水自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剪梅·红藕香残》),“人道山长山又断”(《蝶恋花·泪湿罗衣》),在一两句中,相同的字重复使用,来增强情感的表达,词句的节奏和重音也更加鲜明。再如:“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南歌子·天上星河》),“问砧声捣,蛩声细,漏声长”(《行香子·天与秋光》),就是在两三句中,同一个字或词重复使用三次。还有像:“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行香子·草际鸣蛩》),“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行香子·天与秋光》),在三句中,六个字重夫妇使用。
李清照及其善于用这种叠字的方法反复强调,铺排情感,丰富内容,增强语势,而且,凡是这样的词句,诵读起来都节奏明快,在尽显词人用字功底的同时,又彰显了词人的音乐才能。其词“争渡,争渡”(《如梦令·常记溪亭》),“知否?知否?”(《如梦令·昨夜雨疏》),“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添字采桑子·窗前谁种》),则是两个完全相同的句子重复,语气更急迫,节奏更紧凑。在我国古代诗歌中,诗人创作时通常忌用重字、重句,但李清照在词中非但不避讳重复,反而广泛地使用重字、重句。我想用“大胆而又新奇的创造”来形容李清照再恰当不过。
(三)善于提炼口语
口语,也就是口头言语,是老百姓日常口头交谈时使用的语言(区别于“书面语”),属于或适于日常会话的通俗语言。李清照在词的创作过程中,特别注意提炼口语。这种日常生活中的语言虽不加雕琢,也不甚华丽,却明白如话,散发着的生活气息。如“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念奴娇·萧条庭院》)“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声声慢·寻寻觅觅》)“一年春事都来几,早过了三之二。”(《青玉案·一年春事》)“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怨王孙·湖上风来》)“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孤雁儿·藤床纸帐》)“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永遇乐·落日熔金》)等,这些词句中的“不许”、“怎生”、“三之二”、“没个人”“笑语”等,都属于口语,这些语言虽浅俗,却也清新,既朴实晓畅,又自然亲切。在经过作者严格用心地选择、提炼、加工之后,变得不粗俗,不芜杂,其洗尽铅华之感倒是书面语难以做到的。
从起源看,是民间丰厚的土壤孕育了词这一体裁。口语化自然成为词最基本的特征。文人写词应注意对口语的提炼,切忌走上华靡雕琢的道路。北宋词人柳永、周邦彦等人在词创作的某些方面是有积极贡献的,但柳词时显俚俗平庸,周词又字雕句琢,渐趋典雅。相比之下,李清照的词在运用口语方面就要略胜一筹,她不仅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也用自己的实践为词的健康发展开辟了一条正确的道路,其巨大作用与重大意义不言而喻。
作为宋代词坛上婉约派的代表人物,李清照以清新有力的语言,形成了冲淡轻灵的意境,表达了深沉丰富的思想。言为心声,准确地概括了李清照词的语言与思想之间的关系。
李词的语言运用最显功力,有浓淡相宜的绘画美、委婉深沉的含蓄美、平易清新的自然美、和谐流转的音乐美。情感愈深,语言愈平淡,三言两语,感人至深。这是李清照最见功力、最具成就、最高秒的地方。李清照词的语言具有与众不同的鲜明特色。不同风格的语言被她信手拈来,简洁、含蓄、生动、平易。她善于用非常新颖的、凝练的语言来表达情感,概括力、表现力都很高,而且不雕琢、不堆砌,声韵和谐,流畅自如,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