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g-350.jpeg

图片来源于网络,清照网配图

  •   关志敏、蒋丹丹二君《李清照〈声声慢〉:“晚”来风急?》(载《语文月刊》2017年第3期,以下简称“关文”)一文,以“‘乍暖还寒’写秋晨”、“扶头卯酒御晓寒”“‘晚来风急’矛盾多”和“权威选本都用‘晓’”四点作为论据,断言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声声慢》词中异文“晚来风急”应作“晓来风急”。对于这一观点,笔者不敢苟同,特提出来商榷。

  •   追溯起来,关于李词异文“晚”与“晓”敦优孰劣的争论,并非始自今日,而是由来已久,“关文”只是对其中的一种观点加以阐发而已。主张采用“晓来风急”文本的代表人物是词学大师唐圭璋、俞平伯先生,而持相反观点的学者就更多了。其中词学大师夏承焘、吴熊和先生以及词学界的后起之秀彭玉平先生(中山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可作为代表。夏、吴二先生没有专门发表过意见,但分别在《唐宋词欣赏》和《唐宋词通论》等书中,选用“晚来风急”的文本,这不妨视作他们的表态。对这个问题详加辨析且折衷裁断的是彭玉平先生,他在词学名著《唐宋词举要》中特别指出:

  •   这里还需赘上一笔的是:上阕中“晚来风急”一语,不少学者认为是“晓来风急”之误。唐圭璋《读李清照词札记》说:“此词上阕既言‘晚来’,下阕如何可言‘到黄昏’雨滴梧桐,前后语言重复,殊不可解。若作‘晓来’,自朝至暮,整日凝愁,文从字顺,豁然贯通。”俞平伯《唐宋词选释》中卷亦云:“‘晓来’各本多作‘晚来’,殆因下文‘黄昏’云云。其实词写一整天,非一晚的事,若云‘晚来风急’,则反而重复。”唐、俞二先生从《草堂诗馀别集》《词综》、张氏《词选》诸本,力辩“晓来”之理,确实使原词的意趣更加丰满。但“晚来”二字,是否就一定使全词时序错舛,或意思重复,却仍值得商榷。自明代杨慎《词品》卷二作“晚来”以来,以后选本大多从之,盖“晚来”之说亦自饶其理。首先是“晓来”的说法,在易安词中难觅再例,“晚来”二字则在易安其他词中也可见到,如《清平乐》之“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等。而且从语言感觉上,“晚来”要更自然更普遍一些。其次,此词是否一定是描写一整天之事,也颇有疑问。若无“晓来”二字,完全可以理解为词人是截取黄昏至天黑这一段时间,做集中的描写。至于俞平伯明确肯定“三杯两盏淡酒”是早酒,即《念奴娇》所谓“扶头酒醒”,其实也只是猜测之词,不可盲从。第三,从词人大致的写作定势来看,李清照是偏爱写从黄昏到黑夜这一时间段的,像《一剪梅》中“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醉花阴》中“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武陵春》中“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等等,都是其例。而且上阕所描写的“乍暖还寒”的天气特征,大雁南飞的季节特征,都是在秋日黄昏才更加明显的。至于黄昏饮酒,更是易安素具之生活习惯,检《漱玉词》,历历可数。因此,以“晚来”二字来理解此词,不仅与生活常理相符,而且与易安创作特点暗合。我们似乎不能以“晓来”的意脉流畅,来否定“晚来”的合情合理。至于唐先生认为的“晚来”与下阕“到黄昏”的语言重复,也未始不可以解释。若无“晚来风急”,岂有黄昏细雨?先风后雨是天气的自然现象。“到黄昏”三字更恰切地提示了从起风到下雨的短暂过程。若是一早就狂风肆虐,临晚才有点滴细雨,那才是极为罕见和反常的天气呢!所以笔者虽不反对“晓来”二字能给全词带来更为顺畅的意脉的观点,但同时也认为,“晚来”二字,表现的景象更集中,相应的感情更强烈,而且更符合易安相对稳定的创作习惯。

    声声慢1.jpg

  •   彭先生从三个方面对唐、俞二先生的相关观点作了深刻有力的驳议,阐析了李词采用“晚来风急”比“晓来风急”优胜的充足理由。其见解精辟独到,辩证通达,令人信服。诚然,彭先生这段文字不是针对“关文”而写的,但我们借用来批驳“关文”,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因为“关文”同唐、俞二先生的观点是大体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