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晓梦》：人生能如此，何必归故家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果天下安定，统治阶级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百姓不好过；如果国家灭亡，灾难四起。战祸不断，百姓也会受苦。无论胜负，战争带给百姓的痛苦都是沉痛的。还记得《卖火柴的小姑娘》吗？在富人举家合欢，举杯同庆的大年夜，小姑娘在寒冷的大街上卖火柴，最后冻死在街头。临死前，她擦亮第一根火柴，看见了烤鹅；擦亮第二根火柴，她看见了美丽的圣诞树；擦亮第三根火柴，她看见了自己的外婆。当火柴熄灭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

梦境反应的是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向往，卖火柴的小姑娘需要食物，需要亲人关怀，在火柴的光明中看到的就是烧鹅、外婆。我们的诗词，是历史的发展史，里面有国家的兴亡交替，文人的血泪，有良人出征、伊人憔悴，当然还有我们今天要说的追求美好生活的梦境诗。

今天要说的是李清照的《晓梦》，

晓梦随疏钟，飘然跻云霞。因缘安期生，邂逅萼绿华。秋风正无赖，吹尽玉井花。共看藕如船，同食枣如瓜。翩翩座上客，意妙语亦佳。嘲辞斗诡辩，活火分新茶。虽非助帝功，其乐何莫涯。人生能如此，何必归故家。起来敛衣坐，掩耳厌喧哗。心知不可见，念念犹咨嗟。

清晨醒来又随着钟声睡去，飘然间仿佛跻身云霞。在天上偶然相遇安期生和萼绿华两位仙人。

秋风强横，一直在吹着荷花。我与仙人们一起观看如船一样粗大的藕，一起享用和瓜一样大的枣。

座上的仙人风度翩翩，语佳意妙。他们奇谈怪论，斗辩嘲谑，沸水冲茶，好不快活。

这样并不是辅助君王成就大业，但这样神仙般生活，它的快乐也是无穷无尽的。人生若是能这样，又怎会想要回到故乡呢。

醒来后整理衣服坐着，掩着耳朵不想听外面的喧哗。我心里知道梦中的生活不可再见，但还是念念不忘，只能暗自叹息。

这是一首晨梦诗，李清照在梦中仿佛飘忽身轻，飞身云霞。在仙境中，遇到了仙人。“因缘安期生，邂逅萼绿华”，这里用了两个典故，“安期生‘出自《列仙传》，他是秦朝琅琊人，人称千岁翁。秦始皇东游时，和他谈了三天三夜，赐他金璧，他没有接受，留书告别说数年后去蓬莱山找他。后来秦始皇派徐福和卢生出海寻找蓬莱山，遇到风浪而还。“萼绿华”是古代传说中的仙女，《真诰》卷一：“萼绿华者，自云是南山人，不知何山也。”

李清照遇到仙人是非常高兴，在秋风中共看荷花莲藕，共食瓜枣。“玉井花”、“藕如船”引用自韩愈的《古意》诗：太华峰头玉井莲，开花十丈藕如船。“枣如瓜”出自 《史记 封禅书》，李少君曾在海上遇到仙人安期生，他吃的枣子跟瓜一样大，并说安期生居住在蓬莱，愿意见人就出现，不愿意见人就隐去。

接着四句依旧是在写和仙人们一起相聚时的场景。“翩翩座上客，意妙语亦佳。嘲辞斗诡辩，活火分新茶”，在仙宫里，李清照一边喝茶，一边看仙人们妙趣横生的辩论，非常的自由自在。“活火分新茶”，喝茶一直都是我们中华文化的一个优良传统，这里的活火分茶是一种泡茶的游艺，用沸水冲茶，使茶乳幻变成图形或字迹，是一种技巧。

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李清照非常的羡慕，即使这不是她想要的辅助君王成就帝业的生活。要是能过这样的生活，李清照也不想返回故乡。这是李清照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她要摆脱束缚过上美好生活的愿望。

最后写梦醒后的郁闷，现实的喧哗本就令她不满，再加上刚醒来，和梦境的生活一对比，现实就更加令人厌恶了。美好的幻想不能实现，不免长咨嗟叹息。

纪梦诗意境非常开阔，富有浪漫主义色彩，李白、苏轼等都写过这样的诗。《李清照研究丛稿·李清照的诗》里面就曾将李白、杜甫和李清照三人做对比，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杜甫的《送孔巢父谢病归江东兼呈李白》，还有李清照的这首《晓梦》，意境、技巧都很相似。结合背景来看他们三人均生当乱世，社会扰攘的时代，李白的浪迹江湖，杜甫的穷愁潦倒，清照老寡凄凉，对于国家，对于身世，无一不感到辛酸凄惨，因此有这冥想的诗篇。况且他们同是天才的大诗人，写出来的诗有不期然而然的暗合，实非偶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