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里,大观园里的姑娘们日常活动可谓是丰富多彩,什么宴饮,博戏,游园,踏雪、饮茶、闲聊、做女红、读诗书、行酒令,结诗社,莳花弄草,举办各种宴席,让人眼花缭乱。但是很奇怪,《红楼梦》里的姑娘们似乎都不爱荡秋千。
唯一一处描写荡秋千的情节,主人公是贾珍的两个小妾:佩凤和偕鸳。为什么黛玉,宝钗,探春她们不荡秋千那?脂砚斋明确地告诉了读者:大家闺秀不令作此戏,故写不及探春等人也。”不但正经的主子不荡秋千,连晴雯,香菱她们也只是玩玩斗草等文雅的小游戏。
同深受清规戒律束缚的清代闺阁女子相比,宋朝的李清照就幸福多了。她不仅能大大方方地荡秋千,还能大大方方地把这件事写成一首词,这首词就是《点绛唇》。词中的李清照娇憨可爱,寥寥数语,一个待字闺中的元气少女便完美亮相了!让我们来认识一下这位可爱的姑娘:
点绛唇 李清照 (宋)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首词是不是李清照写的,学术界一直存在争议。反对者的意见多数不过是站在男权思想的角度,认为出身书香门第的易安居士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任性荒唐的事情,简直就像市井妇女一样。对此,我只觉得可笑。李清照出身书香门第固然不假,但她的父亲是李格非,苏门后四学士之一,和苏轼一样,崇尚自由,洒脱不羁,怎会有那些凡夫俗子般的见识?
荡秋千不过是天真少女的一个游戏而已,何必要上纲上线?在这首词中,李清照也并不是专注于写荡秋千的快乐感受,而是要写出少女特有的妩媚娇羞的情态。此时的李清照应该还待字闺中,就像春日的花朵一样,充满了活力,娇羞可爱。
首句“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春光融融,少女李清照坐在秋千上,把脚上的修鞋脱下,就那么随意地放在一边,然后,轻轻一荡,秋千就悠然而起。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生机盎然。玩地尽兴了,诗人缓缓地从秋千上下来,静静地坐着休息,一双纤纤素手也无力地低垂着。她有些疲倦了,动都懒得动一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虽然这是个露水尚重,花朵还未完全开放的清晨,但是诗人却因为荡秋千,心情非常的高兴,兴奋极了,薄汗把身上的纱衣也微微湿透了。此时的诗人就像一朵待放的花朵,沾染了一些清晨的露水,娇美可爱。春日和暖,微风拂面,少女的内心似乎在渴望着什么。这么美好的春日,会不会有什么美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诗人正在秋千上慵懒地坐着,静静地想着心事。突然,院门开了,一个青衫男子入门而来,诗人慌乱极了,绣鞋也来不及穿上,光着脚就溜走了。忙乱重,头上的金钗也掉了一只,叮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多么狼狈害羞的一位少女啊!这位客人是谁了?多情的读者估计很愿意把他认定是年轻的赵明诚!没什么可笑的,谁不希望美好的故事多发生一些呢?“郎骑竹马来,绕床弄轻青梅”,大凡美好的故事总是需要一个美丽的事物来作引子的。于是,便有了下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此句是该词中最为传神的一句。一个动作,一个细节,一个特写,寥寥数语,一个待字闺中的妩媚少女就完美亮相了。多么生动,多么娇憨可爱!李清照真不愧是个天生的诗人!她虽然慌乱地躲进了跑进了屋子,但是却依靠门框,隔着帘子,悄悄地偷望着那青衫男子。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只见那男子一身青衫,玉树凌风,风姿潇洒,儒雅中透着几分英气。在偷偷的凝望中,少女的心一下子被什么给震动了,她有些慌乱,有些害羞,又有些惆怅。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赶紧拿起身旁的一颗梅子,装作去闻它的清香。
词作到此便结束了,可是在读者的脑海中,却永远定格了一个回味无穷的画面:一个娇羞的少女,眼波流转,红霞扑面,心中正荡漾着一层层的涟漪。因为害怕心思被人看穿,于是低头闻着一棵青梅。青青的梅子,粉红的脸颊,娇憨的少女,真是让人想想都醉了!这般又害羞又欢喜的少女心态,世间哪个女子不曾有过呢?
无疑,身在宋朝的李清照是幸运的!同是闺阁少女,她却将少女的情怀保留地那样好,体会地那么深,付诸笔端,惟妙惟肖。这与李清照从小生活在一个家风开明,学风浓郁的书香门第有很重要的关系。身心自由发展,不受太多封建礼教的约束,所以她才可以毫无顾忌的荡秋千,才可以大胆任性地“依门回首,却把青梅嗅”。